纪念日当天,首长丈夫为和初恋独处将我赶出家门,我没闹,转天来我家负荆请罪时却傻眼了
1982年,北京的大学校园。
“季晚清同志,恭喜你,你的公派留学申请已经批准了,半个月后你们这一批就要启程去美国了。”
在教师办公室里,一位老教授面带微笑,递给季晚清盖了章的申请表。
季晚清郑重其事地接过,轻轻舒了口气,鞠了一躬说:“感谢何教授。”
何教授翻看着资料,关切地问:“这一去可是好几年,家里人没意见吧?”
季晚清脑海中闪过江灏明那冷漠的样子,一闪而过。
她回过神来,语气坚定:“学成归来,为国家效力,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,我爱人会理解的。”
教授赞许道:“好,有这种觉悟,你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,那就先回去好好准备,和家人告别。”
季晚清走出办公室,晚霞把天空染得红彤彤的。
学生们拿着饭盒,三五成群地在校园里穿梭。
快要走到校门口时,季晚清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。
“灏明,谢谢你帮我找的资料,这段时间真是多亏你了,不然我也不可能这么快适应大学生活。”
季晚清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,朝声音的方向望去。
她的丈夫江灏明和夏静妍正站在校门口旁边的树下。
江灏明脸上挂着她很少见到的温和笑容:“咱们从小一起长大,这是应该的,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。”
季晚清紧握双手,收回目光,低头想要绕道而行。
可还没走几步,江灏明就看到了她:“晚清!”
季晚清停下脚步,男人快步走上前来:“今天部队里事情不多,我特意来接你。”
听到“特意”两个字,季晚清看了看他身后一直注视着这边的夏静妍,以及她手里的资料,眼中流露出一丝讥讽。
她抿了抿嘴唇,淡淡地说:“既然来接我,那就走吧!”
江灏明没有察觉到她的冷淡,转头对夏静妍说:“静妍,反正顺路,一起回去吧。”
季晚清没说话,夏静妍主动笑着打招呼:“晚清同志。”
一路上,夏静妍都在聊她和江灏明小时候的事。
偶尔她也会笑着问季晚清:“这些事灏明都没跟晚清同志说过吧,别看他现在这么稳重,小时候可调皮了。”
季晚清敷衍地笑了笑:“是啊。”
三人并肩走着,夏静妍反而更像是江灏明的妻子,而她倒成了局外人。
她和江灏明都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,但她认识江灏明是在五年前。
当时季晚清响应国家号召,下乡当知青,高考恢复后一年,她考回了北京的大学。
江灏明部队任务结束后回到北京,他的座位,刚好就在季晚清旁边。
后来在一次军方研发项目中,两人再次不期而遇,很快就熟悉了。
不久他们就开始交往,两年后结了婚。
和所有夫妻一样,他们婚后的生活平静而温馨。
直到一个月前,下乡的夏静妍也考上了北京大学,回到了城里。
夏静妍出现的那天,季晚清才知道,原来江灏明还有这么一个青梅竹马。
那些日子,江灏明几乎每天都心不在焉,连结婚纪念日都能忘记,但只要是夏静妍的事,他总是特别上心。
一开始季晚清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,直到那次,江灏明的发小过生日,他去发小家吃饭。
天色渐晚,季晚清担心他喝多了,就出门去接他。
在发小家门口,她刚好听到有人感慨:“如果当初静妍没有下乡,那和灏明结婚的,就是静妍了,你们俩可是我们胡同里的金童玉女。”
“季同志虽然不错,但还是差了点,比不上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。”
季晚清站在门外,静静地等着江灏明开口。
但从头到尾,江灏明都没有反驳,也没有为她辩解一句。
那一刻,季晚清站在风中,只觉得全身连同心脏,都被吹得冰冷。
也是在那一刻,她做出了决定,放弃这段与江灏明的婚姻,亲自成全他们。
夜幕降临,军区大院里一片漆黑。
夏静妍挥手告别,笑容满面,而江灏明和季晚清之间的沉默变得异常突出。
江灏明在她面前总是那么沉着冷静,但刚刚的欢声笑语过后,季晚清突然觉得这沉默中带着一丝讽刺。
季晚清回到家,随便做了点晚饭。
饭桌上,江灏明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。
他夹了一块菜放到季晚清的碗里:“怎么不说话?又因为我妹妹静妍的事情生气了?”
季晚清手中的筷子停了一下,微微一笑:“没有,只是有点累。”
以前他们在一起,总是季晚清在找话题。
现在,她不想再去迎合别人了。
江灏明没有察觉到她笑容背后的不悦,松了一口气说:“静妍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。”
“她下乡后吃了不少苦,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,在学校又不熟悉,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要帮衬一下。”他语重心长地说,“晚清,你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,应该能理解的。”
夏静妍刚出现的时候,季晚清因为她和江灏明吵过好几次。
每次,他都用这些话来堵她。
那些痛苦和难过被一点点磨灭,季晚清心里已经没有什么波澜了。
“我理解。”她平静地放下碗筷,语气平淡,“我吃饱了。”
但她碗里,江灏明夹给她的菜,她一口也没动。
江灏明却没有注意到,只是温和地说:“那你累了就早点休息,我来收拾。”
第二天一早,季晚清出门买了包子回来当早餐。
吃过早餐,江灏明起身就往外走:“部队最近有点忙,今天晚上可能要晚点回来,你自己早点休息。”
这是每天早上都会上演的一幕,季晚清点了点头:“嗯。”
江灏明走到门口,停下脚步,又转过头:“对了,静妍刚回来,又比我们小两岁,在学校如果遇到什么事,你多照顾她一下。”
这话他也不是第一次说。
因为成绩优异,季晚清大学毕业后留校助教,夏静妍算是她的学生。
季晚清垂下眼睛,很平静地点了点头:“知道了。”
以前提到夏静妍,季晚清总是有些情绪,但这次她的平静让江灏明愣了一下。
但他很快回过神来:“你能想通是最好的。”
随着关门声,整个房子都安静了下来。
季晚清突然没了食欲,把刚咬了一口的包子放下,端进了厨房。
收拾好后,她也出门了。
虽然很快就要离开,但学校里的事情还有很多。
同系的李教授启动了一个科研项目,要挑选几个优秀的学生加入,学生们都争先恐后。
季晚清被拉去帮忙,短短一个上午,就收到了厚厚的一叠报名表。
直到下午报名时间截止,她整理了一下报名表,打算送到李教授那里。
也就是在这个时候,夏静妍来了。
“晚清同志,我来报名了。”
她递过自己的报名表,却没有离开,而是眨了眨眼睛,有些不好意思:“晚清同志,这是我第一次报名参加学校的活动,很多地方都不懂,你能帮我……”
季晚清突然想起江灏明说的要好好照顾夏静妍的话。
她平静地打断了夏静妍:“对不起,我只负责统计报名的学生,其他的都不归我管。”
夏静妍脸色一变:“晚清同志……”
季晚清又说:“以后在学校叫我季老师吧。”
夏静妍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:“……季老师,既然报名表已经交了,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说完,她就匆匆离开了。
这样的小插曲季晚清并没有放在心上,她把一叠报名表交了上去。
直到晚上回到家,原本说要晚归的江灏明却已经坐在客厅里。
他脸色阴沉。
季晚清瞥了一眼,淡淡地问:“部队里的事情忙完了?”
江灏明开口,却没有回答她,而是质问。
“你为什么要利用职权针对静妍?”
季晚清愣住了,江灏明的话让她一时没回过神来。
接着他又开口:“你有没有想过,静妍为了加入这项目,搜集了多少资料,做了多少准备?”
“我还以为你把我的话听进去了,没想到你转头就搞这种小动作,针对她,让她落选,这样真的好吗?”
季晚清看着江灏明脸上的讽刺笑容。
她反问:“我们夫妻这么多年,在你心里,我就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吗?”
江灏明想要说话,却又闭上了嘴。
季晚清抑制住心中的苦涩,平静地说。
“夏静妍没被选上,只能说明她的能力还不够,如果你们有意见,可以直接去问李教授,这个项目是他全权负责的。”
既然江灏明认定她耍了手段,她也不想无谓地争辩。
季晚清说完,直接转身进了房间。
没过多久,她就听到外面开门关门的声音,江灏明离开了。
季晚清不想管他去了哪里,又要做什么。
她躺在床上,很快就睡着了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她迷迷糊糊地听到门开的声音,感觉到有人躺在了身边。
那人伸手抱住了她,温暖的感觉传来。
有人在她耳边低声说:“晚清,今天误会你了,对不起。”
季晚清没有睁开眼睛,只是装作熟睡,抬手轻轻推开,然后转过身去。
转过身的同时,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,消失在枕头里。
明明刚才被误会时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,但现在却感到莫名的委屈。
季晚清第二天醒来时,发现身边的被窝冰冷,也不知道江灏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。
季晚清没有深究,起床整理好后,像往常一样去学校。
刚进校门,就遇到了李教授。
“李教授,早上好。”她笑着打招呼。
李教授看到她,脸色有些不自然。
季晚清一向人缘不错,奇怪地问:“李教授,怎么了?”
李教授犹豫了一下,还是问:“那个叫夏静妍的学生和你丈夫是什么关系?他昨天那么晚还来找我问项目的事。”
季晚清想到江灏明昨晚回来的道歉,突然感到喉咙里像卡了什么东西。
她曾经也像夏静妍一样碰壁,但当时江灏明是怎么做的?
他说:“既然能力不够,那就继续努力。”
季晚清压下心中的波澜,淡淡地说:“夏静妍是他看着长大的邻居妹妹,刚从乡下回来,他难免多关心一些。”
李教授皱了皱眉:“这样啊,但毕竟不是亲妹妹,还是要注意避嫌。”
外人都看得明白的事情,季晚清也不知道江灏明是真的不懂还是情不自禁。
但她只是点头表示感谢:“谢谢李教授,我会提醒他的。”
下午课程结束后,季晚清走出教学楼,看到江灏明站在那里。
在人群中,他站得笔直,非常显眼。
季晚清以为他又是来等夏静妍的,没想到他直接向她走来:“晚清!”
他想拉她的手,季晚清却抽回手:“在这么多人面前,影响不好。”
江灏明一愣,又沉声说:“但我们是夫妻。”
季晚清垂下眼睛,转移话题:“你今天不忙吗?”
江灏明说:“忙完了,特意来带你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,昨天惹你生气了,向你道歉。”
季晚清想了想,没有拒绝。
在国营饭店里,江灏明交了肉票后,两人面对面坐下。
想起李教授的话,季晚清喝了口水:“我今天遇到李教授了,你想帮夏静妍我理解,但别做得这么明目张胆。”
“她毕竟还是个未婚的小姑娘,你也有家庭,外人看着影响不好。”
虽然公派留学的申请已经通过,但还没出发,她不想有任何意外。
江灏明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:“怎么又提?都说了她是我妹妹……”
季晚清将水杯放在桌上,不轻不重,抬头看着他:“妹妹?她叫过你一声哥吗?”
这话一出口,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。
季晚清似乎没察觉到气氛的变化,又问了一句:“换个说法,她有没有喊过我一声嫂子?”
江灏明眼神一沉,声音低沉地反问:“称呼真的那么关键吗?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,难道还需要一个称呼来证明?”
季晚清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轻轻一笑,低声说:“明白了,江灏明同志。”
她特意加重了“同志”两个字的语气,江灏明的脸色立刻变了。
“我觉得你现在变得有点不讲理了。”江灏明站起身,“我突然想起部队里还有点事,我先走了,你慢慢吃。”
江灏明一离开,热腾腾的红烧肉就端上了桌。
季晚清拿起筷子,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,眼睛似乎被热气熏得有点红。
那个男人冷眼旁观,把她逼到这个境地,却又高高在上地指责她变得不讲理。
嘴里的肉突然变得难以下咽,季晚清叫服务员帮忙打包。
她提着红烧肉回到部队家属院,天已经黑了。
把饭盒放在桌上后,她出门去楼上收白天晒的衣服。
在这期间,她和几个邻居嫂子聊了一会儿,刚走到门口,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。
“这不是国营饭店的红烧肉吗,我最近为了买书把钱都花光了,好久没吃到肉了。”
是夏静妍的声音。
沉默了两秒,江灏明说:“这应该是你嫂子带回来的,你要是想吃,我给你肉票和钱,你自己去买。”
季晚清有点想笑,江灏明似乎听进去了她的话,但又好像没完全听进去。
夏静妍提高了声音:“嫂子?”
江灏明问:“怎么了?你跟我随便惯了,对晚清,还是应该尊重一些。”
夏静妍干笑一声:“晚清同志可能不喜欢我这么叫,她和我划清界限,让我叫她季老师。”
听到这里,季晚清推门进去。
屋里的两个人看到她,反应各不相同。
江灏明已经没有了刚才在饭店的冷漠,急忙解释:“我刚刚回来,碰巧静妍来还资料。”
夏静妍眼中却掩饰不住的敌意。
季晚清并不在意,只是淡淡地说:“嗯,你们先聊,我进去叠衣服。”
在快要进房间之前,季晚清回头说:“对了,夏静妍同志,在学校让你叫季老师是为了你好。”
“如果你以后真的选上了什么项目,你希望别人说你是靠关系吗?”
夏静妍一愣,季晚清已经关上了门。
尊重不是别人给的,而是自己赢得的。
既然这些人这么肆无忌惮,她又何必忍气吞声。
外面的说话声不大,季晚清也没耐心细听,只是想着离开时要带哪些必备又实用的东西。
没过多久,外面传来关门声,应该是夏静妍走了。
很快,江灏明推开卧室的门,神情有些不悦。
“你刚才不该那么对静妍说话,她看起来大大咧咧,其实心思很敏感。”
季晚清停下手中的动作,平静地问:“我说的哪句话让她不舒服了,需要我去道歉吗?”
江灏明反而被她这种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。
想到季晚清特意带回来的红烧肉,他心里又生出一丝愧疚:“不用,我已经替你道过歉了,你出来,我把菜热一热,我们俩一起吃。”
季晚清眼中闪过一丝讽刺。
她正要说话,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,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:“晚清同志,你家出事了,你快去看看吧……”
当季晚清和江灏明匆匆忙忙回到季家时,映入眼帘的是季爸爸躺在床上,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石膏。
季晚清的鼻子一酸,声音带着哽咽:“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?操作机器出了什么差错?”
一向严肃的季爸爸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神色:“没事儿,医生说只是轻微的骨折,休养个把月就能好。”
季妈妈也急忙补充道:“哎呀,可能让你们担心了,我当时也是一头雾水,才让人通知你们的。”
季晚清擦了擦眼睛:“这么严重的事情,当然得告诉我。”
她转向江灏明,说道:“我有点担心,今天我就留在家里,顺便照顾一下爸爸。”
江灏明立刻点头同意:“我一会儿回去给你拿些东西,再带点肉票和现金,给爸爸多买点营养品。”
季妈妈看着两人,脸上露出了安慰的笑容:“没事,我能应付得来。”
这时,隔壁的胖小子敲了敲门:“季爷爷季奶奶,明天是中秋节,我爷爷让我给你们送点东西。”
季妈妈热情地接待了胖小子,然后满眼慈爱地送他离开,又转向季晚清。
“你们俩结婚都快三年了,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?之前灏明说要等你大学毕业后再考虑,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吧?”
听到这话,季晚清身体一僵。
她还没有告诉父母她要公派留学的事情,原本计划是在中秋节回家时提起。
但她没想到季妈妈会突然提起孩子的话题。
周围结婚两三年的夫妻,很多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母了,季妈妈的焦虑也是可以理解的。
季晚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,她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一边的江灏明。
江灏明似乎也愣了一下,然后说:“我和晚清会努力的。”
季妈妈听到这个回答,立刻眉开眼笑。
又聊了几句,江灏明回去帮季晚清收拾东西。
江灏明一走,季晚清就向父母坦白了自己要公派留学的事情。
季爸爸和季妈妈都有些反应不过来。
“晚清啊,你怎么突然想要出国呢?你走了,灏明怎么办?”
季爸爸想得更远,他沉着脸说:“是不是那小子对你不好,你告诉爸爸,爸爸就算受伤了也不是好欺负的。”
季晚清心里暖暖的,但她不想让父母担心。
她笑着说:“我这是响应国家的号召,等学成归来就能为国家做更多的贡献,你们不支持我吗?”
“至于灏明那边,我都会处理好的。”
季爸爸这才放心,安慰季妈妈说:“晚清从小到大就没让我们操心过,她心里有数,我们就别担心了。”
第二天中秋节,江灏明过来吃完饭就接季晚清一起回家。
晚上睡觉时,他上床后很自然地伸手把季晚清搂进怀里。
季晚清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呼在自己脖颈上的热呼吸,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不知从何时起,她对这种亲密接触开始感到抵触。
她刚想开口,江灏明低沉的声音已经在她身后响起。
“我觉得妈妈说得对,晚清,我们是不是该要个孩子了。”
季晚清曾经无数次梦见和江灏明的孩子。
但现在,她已经没有了那种憧憬。
她把江灏明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,随口找了个理由:“孩子的事不急,我这两天太累了,先睡吧。”
背后的人沉默了很久,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。
直到季晚清的心跳加速,江灏明才说:“都听你的。”
季晚清松了一口气。
过了一会儿,江灏明又说:“今天看到我战友家的孩子,很调皮,一点也不听话。”
“但我突然就觉得,有个孩子好像也不错,家里会热闹些。”
他难得分享他在部队的事情,声音里还带着笑意。
季晚清恍然大悟。
难怪昨天他回答季妈妈的时候,明显还是在应付,今天就改变了想法。
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:“以后会有这样的生活的。”
只是,那个为他生儿育女的人,不会是她。
随着离别时刻的逼近,季晚清除了在校园里忙碌,其余时间都选择回家陪伴双亲。
江灏明似乎也变得清闲起来,休息日越来越多。
就在这一天,他再次来到学校,等待季晚清结束工作,然后两人一同前往食堂用餐。
他们付了款,领了餐,刚在食堂的一隅落座不久,夏静妍的声音就传了过来。
“灏明,季老师,我能坐这儿吗?”
季晚清连头都没抬,随口应道:“这儿是公共场合,静妍你想坐哪儿都行。”
江灏明自然也不会拒绝:“既然碰上了,那就一块儿吃吧。”
夏静妍兴高采烈地坐了下来,装作不经意地说:“前几天灏明告诉我季老师心情不太好,问我怎么办,现在看到你们一起吃饭,我挺高兴的。”
季晚清手中的动作停了停,终于抬头,直视夏静妍眼中隐藏的自满。
这是在暗示自己,江灏明这几天的变化,是因为她吗?
季晚清礼貌地点了点头:“那真是谢谢你了。”
夏静妍愣了一下,沉默片刻后又笑了:“既然你们和好了,灏明答应给我的谢礼什么时候给我?我可是等了很久了。”
江灏明瞥了一眼季晚清:“她说学习时总是忘了时间,我就答应送她一块上海牌手表。”
季晚清微微一笑:“都是用你的薪水买的,没必要告诉我。”
江灏明张了张嘴,又转向夏静妍:“你这丫头急什么,我已经让我上海的朋友带了。”
季晚清没有关注两人的互动,只是收拾了餐盘:“我吃饱了,你们慢慢吃。”
江灏明也跟着站了起来:“我也吃饱了。”
两人走出食堂,正好遇到了季晚清的一位女同事,她看到两人,调侃道:“江团长这是舍不得晚清要走,天天来陪着呢?”
季晚清也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:“是啊。”
直到那位同事走远,江灏明才僵硬地看向季晚清:“你要去哪里?”
季晚清语气平静:“有个项目要和其他学校交流,得出差一段时间。”
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,江灏明便也没有怀疑,松了口气:“怎么不早点告诉我?要去多久?东西都收拾好了吗?”
季晚清的手指微微蜷缩。
说实话,江灏明其实是个不错的丈夫。
他也会关心她,支持她的事业。
但这一切的前提是,没有涉及到夏静妍。
想到这儿,季晚清心中的最后一丝不舍也消散了。
她摇了摇头:“还不清楚,要看具体情况。”
两天后,季晚清下了课回到办公室。
一个出差回来的男同事开玩笑说:“真羡慕晚清同志的胆量,说申请公派就申请了,晚清同志,你爱人难道一点意见都没有吗?”
“对啊,我本来也想申请的,但一想到要和我爱人分隔几年,通信也不方便,就放弃了。”
季晚清愣住了。
其实一年前她就有了公派的机会。
但当时她也是考虑到江灏明,放弃了那次机会。
昨天在食堂前遇到的那个女同事开口了:“这算什么问题,我昨天还看到晚清同志的爱人特意过来陪她吃饭。”
“两人可恩爱了,肯定不怕的,你说是吧?晚清同志。”
足够相爱,这些确实都不是问题。
但最大的问题也是,他们已经不再相爱了。
季晚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,只是笑着转移了话题:“离开前我请大家吃个饭吧!”
大家也不再继续刚才的问题,热热闹闹地来到了国营饭店。
还没进门,突然有个女同事拉住了季晚清,语气怪异地看着坐在玻璃窗前的两个人影。
“晚清同志,那是不是你们家江团长和那个叫夏静妍的学生?”
那对儿聊得正欢,压根没留意到季晚清这边的动静。
季晚清瞅着那俩谈笑自如的人,装作不在意地扭过头:“那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妹妹,小姑娘脸皮薄,咱们人多了就别去打扰了。”
她边说边领着同事们进了包厢。
门一关上,她又往外瞥了一眼,夏静妍正娇滴滴地轻轻拍打江灏明。
她手腕上,挂着一块精致又好看的女表。
季晚清目光低垂,手微微抖了一下。
包厢里,同事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。
“等晚清回来,估计就直接奔科研所去了。”
“那是肯定的,晚清将来可是技术大拿,要为国家出力的!”
季晚清也被这气氛所感染,抛开了离别的忧愁,眼睛像琉璃一样闪闪发光。
“我一定把美国的技术学到手!不辜负大家的期望。”
有位男同事举起搪瓷杯:“来来来,咱们以茶代酒,祝晚清前程似锦!”
季晚清笑着回应。
她相信。
她的未来,会像她梦想的那样绚烂多彩。
不会再因为江灏明而自怜自艾。
离开国营饭店时,天还没完全黑。
一出门,季晚清就和江灏明不期而遇。
她愣住了,江灏明解释道:“我刚才看到你和同事们吃饭,怕打扰你们,就一直在这儿等着,想和你一起回家。”
季晚清还没来得及说话,身后的人就开始起哄:“江团长真是细心,哪像我们家那位,说话做事从来不看场合。”
季晚清怕他们多嘴,赶紧拉住江灏明的手腕:“那我们先回去了。”
走到街上,她放开了手。
江灏明似乎有些失落,下意识地又拉住了她的手。
季晚清疑惑地回头:“怎么了?”
江灏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,打开一看,里面也是一块女式手表,和夏静妍那块略有区别。
“今天刚到的,我也给你带了一块。”
季晚清愣愣地看着,感觉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。
她想问是不是顺便买的,还是夏静妍挑剩下的,但最终什么也没说,只是轻声道:“谢谢,很漂亮。”
江灏明笑了:“那我帮你戴上。”
季晚清没有拒绝。
路过照相馆时,江灏明突然来了兴致。
“晚清,咱们拍张照片吧?”
这话一出,季晚清突然想起,结婚这几年,她和江灏明只有一张合影。
还是当初领结婚证时她拉着江灏明去拍的。
现在江灏明又拉着她拍照,这算不算是给这段婚姻画上句号。
有始有终,挺好的。
这么想着,季晚清说:“好。”
可还没进去,远处就传来一声尖叫。
两人转头一看,夏静妍被一辆自行车撞倒,躺在地上。
季晚清也搞不清是巧合,还是这人一直在跟踪他们。
江灏明放开她的手:“我得去看看,晚清,等你生日的时候咱们再来拍,好吗?”
说完,也不等季晚清回答,江灏明毫不犹豫地朝夏静妍跑去。
季晚清就这样被留在了原地。
承诺是他,食言也是他。
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季晚清下意识地紧握手腕。
手上的表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她心如刀割。
下一刻,她笑了,声音里带着释然:“江灏明,我们等不到那一天了。”
季晚清的话语轻柔,随风飘散,除了她自己,无人能捕捉到那微弱的声响。
最终,季晚清独自一人回到了那个大院。
江灏明归来时,夜幕已深,季晚清正忙于收拾行囊。
他望着那空空如也的衣橱,一时之间愣住了。
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回过神来:“不是说只去几天交流,怎么带这么多衣服?”
季晚清叠衣的动作没有停歇:“听说那边天气变化无常,我得准备着以防万一。”
担心江灏明继续追问,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:“静妍同志怎么样了?情况严重吗?”
一提到夏静妍,江灏明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。
他眉头紧锁:“虽然没伤到骨头,但擦伤不少,她最注重外表,哭了好半天。”
回答完,他似乎想到了什么,又补充了一句:“静妍从小就娇生惯养,遇到这样的事被吓坏了,我就多陪了她一会儿。”
季晚清拉上编织袋的拉链,挡住了他的目光。
“你和静妍同志从小一起长大,她现在受伤了,你关心她是应该的。”
江灏明看着她,笑了:“晚清,你好像变了。”
季晚清问:“哪里变了?”
江灏明说:“好像越来越懂得体谅人了。”
季晚清微微一笑,没有接话。
江灏明又说:“是两天后出发吗?到时候我送你。”
季晚清闭上眼睛,脑海中闪过江灏明刚才毫不犹豫放开她手的场景。
她沉默了一会儿,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江灏明点头,转身走进了卫生间。
剩下的两天里,即使夏静妍的伤势并不严重,江灏明还是每天都会去看望她。
一会儿是送药,一会儿是因为夏静妍疼痛哭闹。
季晚清表示理解。
离开的前一天。
深夜,季晚清睡得正香,感觉到有人在推她。
耳边还有大院里其他人家嘈杂的声音。
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,看到江灏明已经起床了。
“晚清,有个紧急任务我必须去,明天不能送你了,等你回来……”
“没关系。”季晚清摇头,打断了他的话,“任务要紧,你快去吧,注意安全。”
“好,等你回来我一定去接你。”
江灏明握了握她的手,直接离开了。
季晚清看着空荡荡的房间,自嘲地笑了笑。
虽然早就对他的承诺不抱任何希望,但有时候,她也会想,江灏明真的就不能让她猜错一次吗?
但永远,永远没有例外。
第二天一早,学校就派人来搬走了季晚清的行李。
她最后一次坐在客厅的桌前,看着面前的“离婚协议书”,静静地在申请人后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这张薄薄的纸,将结束她与江灏明这么多年的感情。
将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来压住它,季晚清起身离开。
站在家门口,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几乎由她一手装扮成现在这样的房子,缓缓关上了门。
江灏明,再见。
……
两个小时后,首都机场。
公派留学生的负责人看着眼前这群年轻人,眼神中满是欣慰:“各位同志们风华正茂,志向高远,遥祝诸君此去乘风破浪,扶摇直上九万里,学成归来,建设中国。”
季晚清泪光闪烁,抬手敬礼:“定不负祖国所托!”
他们这批公派留学生将在经过十三个小时的飞行后,远渡重洋抵达美国的旧金山机场。
飞机起飞的那一刻,季晚清在天上透过眩窗看见了天安门广场。
她愿以身为剑,铸造共和。
此去经年,但行前路,无问西东。
一个月的时光匆匆流逝。
江灏明完成了他的任务,重返军区大院,已是月余之后。
按照常理,他们执行任务归来的时间应该提前告知家属。
季晚清理应在大院门口迎接他。
她不仅容貌出众,身材高挑,每次他总能迅速在人群中发现她。
然而这次,他在等待的家属中反复寻找,却未能寻见那熟悉的身影。
难道是因为去其他学校交流,尚未归来?
江灏明心中如此猜测,却不知何故,心中总有一丝不安。
在这次任务中,几乎每个夜晚,其他战友都会谈论自己的家庭。
他总是默默倾听,然后不由自主地想起她。
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。
回想起这段时间,她似乎改变了许多。
他确实对夏静妍的关注过多,忽略了季晚清的感受。
夏静妍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,因此他对她多了几分关心。
但晚清才是他的妻子,是他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。
他最应该关心和呵护的,应该是晚清。
他急切地想要回来,想要亲自向她道歉,并承诺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。
“灏明!”
一声清脆的呼唤从人群中传来。
江灏明精神一振,转头望去,眼中却立刻充满了失望。
夏静妍从人群中跑出,站在他面前:“灏明,你终于回来了!”
江灏明问道:“晚清呢?”
夏静妍的脸色一沉:“我也不清楚,我也很久没见到她了。”
听到这样的回答,江灏明此刻没有心情与她多言。
只留下一句:“我很累,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。”
他便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住所。
门被锁上了。
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。
拿出钥匙,他推开了门。
肉眼可见,桌椅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,显示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。
季晚清确实还没有回来。
江灏明压抑住心中的不安,提着包走进了房间。
他的视线一低,就看到了桌上女士手表下压着的一张纸。
心脏猛地一跳,他快步走过去,移开手表,看清了纸上的内容,他的瞳孔顿时紧缩。
白纸上,是一份手写的离婚协议,右下角,是季晚清的签名。
那娟秀清丽的字迹,是他熟悉的季晚清的手笔。
这一刻,江灏明只觉得仿佛有一道闪电击中,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只剩下一个念头——
季晚清想要和他离婚!
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逐渐平静下来。
执行任务前半个月的记忆涌上心头,挥之不去。
那些他曾经怀疑的地方,如今回想起来,清晰地告诉他一个答案——
所谓的项目交流都是借口,季晚清早已有了离开的打算!
那她现在在哪里,是不是回到了季家?
想到这儿,他不顾连日来的疲惫,再次出门。
一路直奔季家。
犹豫了片刻,他还是敲响了门:“晚清?晚清!”
“来了!”
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,隔着门,声音并不清楚。
等待开门的时间虽然短暂,但江灏明却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。
他的心跳也开始变得紊乱,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。
很快,房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——
并非季晚清。
江灏明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。
他微微张开嘴巴,轻声呼唤:“妈妈……”
季妈妈急忙将他引入屋内:“赶紧进来,不是节日也不是过年,你怎么突然来了。”
一边说着,一边用保温瓶中的热水为江灏明泡了一杯糖水。
江灏明低头品尝着糖水,胃里渐渐感到温暖,但心房仍旧冰冷。
他握着搪瓷杯,嗓音沙哑地问道:“妈妈,能让晚清出来见我吗?”
季妈妈的脸上浮现出疑惑:“她不是被公派去留学了吗,怎么还能出来见你?”
她似乎想到了什么。
看着江灏明突然紧绷的面孔,她轻声询问:“晚清那孩子没有告诉你吗?”
季妈妈的声音依旧柔和,却让江灏明感到如坐针毡。
关于出国的事,季晚清一点也没向他透露。
这只能说明她决心要离开他!
他想要开口,最终还是把季晚清想要和他离婚的话咽了回去。
他一口一口地喝光了杯中的糖水,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正常。
“是我执行任务太累了,都忘了她已经出国了。”
“妈妈,如果没什么事,我就先回去休息了。”
听到他的回答,季妈妈也松了一口气:“原来是这样,你们感情那么好,我就放心了。”
江灏明心中满是苦涩。
他勉强扯动僵硬的嘴角,站起身走了出去。
已是秋天的阳光并不刺眼,照在身上却无法温暖他的心。
江灏明的拳头慢慢握紧,他深吸一口气,然后缓缓呼出。
“季晚清,我会等你回来。”
……
1986年1月。
年关将至,季晚清终于完成了学业,回到了国内。
她本想给父母一个惊喜,所以没有透露自己要回来的消息。
但当她提着大包小包打开门时,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那里剥蒜的江灏明。
她从未想过回来后还会再见到他,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。
听到动静的江灏明抬头看过来,也愣住了。
这三年来,他在无数个夜晚梦见她回来,就像现在这样。
他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。
就在这时,季妈妈擦着手上的水从厨房走出来:“灏明,你的蒜剥得怎么样了?”
说完,她也愣住了。
但很快,她激动地喊了一声:“晚清?你终于回来了!”
这一声,成功让沉默的两人回过神来。
季妈妈上前接过季晚清手中的行李,既责怪又开心:“你这孩子,要回家也不提前说一声。”
“你爸出去买东西了,马上就回来。对了,你们这么久没见,肯定有很多话要说,你们先聊,我再去炒两个菜。”
说完,她笑着回到了厨房。
江灏明沉默地将季晚清脚边的行李全部搬进了房间。
客厅里,再次陷入了奇怪的沉默。
江灏明有很多话想说,但一张嘴,却不知道从何说起。
与他不同,季晚清想的是如何向父母坦白他们之间的事情。
当时她担心父母担心,没有说要和江灏明离婚的事,现在看来,这几年江灏明也没有告诉他们。
这种奇怪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饭结束。
季晚清突然对江灏明说:“你跟我出来一下,我有话想对你说。”
今晚的月光挺美的。
路边还残留着一些未融化的雪。
他们肩并肩走了好一段路,季晚清才打破沉默:“江灏明,我们已经结束了婚姻关系。”
江灏明曾无数次幻想过与她重逢时的对话。
但他从未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开场白。
他的眼眸变得深邃:“我可没同意。”
别忘了,他是个军人,婚姻大事得向上级报告。
所以,他们的婚姻关系依然有效。
季晚清短暂地沉默了。
“但是,江灏明,没有爱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呢?”
她说话时呼出的白气遮住了她的表情。
但江灏明能想象,她现在脸上应该是一片平静。
心中的苦涩迅速蔓延到了舌尖。
喉咙紧缩,他的声音也变得沙哑:“怎么会没有感情?我爱你,你也曾……”
“我已经不爱你了。”
季晚清打断了他:“现在的你对我来说,就像是一个囚笼。”
江灏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。
这几年他时不时去季家,陪伴季晚清的父母,也一直与季晚清保持书信往来。
他也是通过这种方式,悄悄地得知了季晚清在国外的住址。
他给她写了很多信,却从未收到过回信。
现在听到她说“囚笼”,他明白了,季晚清想要与他划清界限,那些信可能她看都没看就扔了。
他的心仿佛被挖去了一块,痛得他全身颤抖。
尽管痛苦至极,他却笑了。
他看着她:“不管怎样,我是不会同意离婚的。”
说完,他转身就走。
季晚清轻轻咬了咬唇,也转身回到了季家。
季母和季父在家焦急等待,看到她回来立刻问道:“晚清,告诉妈妈,你和灏明之间到底怎么了?”
其实这几年她早就感觉到了不对劲。
她一直在和季晚清通信,但季晚清从未提起过江灏明。
这太不寻常了。
但江灏明经常来看望她,看起来一切正常,季母就以为可能是自己多想了。
但今天季晚清回来,和江灏明的样子完全不像多年未见的夫妻,她就知道,他们之间一定出了问题。
纸包不住火。
季晚清只是犹豫了一下,就坦白了:“我和江灏明已经离婚了。”
虽然江灏明还没签字,但她觉得,这只是时间问题。
季父季母被她的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过了好一会儿,季父才问: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?”
季晚清知道父母这一关不好过,只好轻描淡写地讲述了之前的事情。
考虑到夏静妍是个女性,她没有提及和江灏明的纠葛。
“爸,妈,我已经长大了,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你们不用担心。”
“我和江灏明的感情早就破裂了,再纠缠下去也只是增加烦恼。”
季母想要说些什么,但最终还是沉默了。
季父也沉默了。
季晚清知道他们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,于是借整理行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但她没想到,这件事会让季母如此在意。
半夜她起床喝水时,听到了父母房间里传来的哭泣声。
声音时断时续,听得不太清晰。
季晚清径直走到了卧室的门前,本打算敲门询问,却先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对话声。
在屋内,季晚清的父母正在讨论她和江灏明离婚的事情。
季母的眼睛哭得红肿:“晚清怎么这么想不开?有什么问题不能和灏明好好解决,非要闹到离婚的地步?”
季父坐在旁边安慰她:“别哭了,女儿有自己的主见……”
“你说得容易,你这个当爹的不心疼,我心疼!我家晚清这么好,却离婚了,以后一个人孤苦无依,生病了都没人照顾……”
在门外,季晚清没有继续偷听,喝了口水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被窝依旧暖和,但她已经无法入睡。
她之前不愿意和季母谈论离婚的事,也是担心季母会有这样的想法。
现在虽然也有人离婚,但毕竟是少数。
大多数夫妻即使有问题,也都是忍一忍就过了一辈子。
而离婚,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季晚清能理解季母的想法,但她不想就这样委屈自己。
难道要一直看着江灏明和夏静妍那样暧昧不清吗?
她做不到。
这几年,她也从未后悔过当初的决定。
至于季母那边,她相信时间会让她想通的。
第二天起床,季母总是看着她欲言又止。
季晚清知道她想说什么,但也没有揭穿,吃了早饭就出门了。
离开北京几年,她也想知道北京都发生了哪些变化。
政策的放宽,让街道两边的小贩越来越多,除了国营商店,一些私营的店铺也多了起来。
路边的茶馆里,一些老人正在聊天,还有人在下棋。
这样的场景很温馨,季晚清一时忘记了时间。
直到,她不自觉地走到了北京大学的门口。
与记忆中相比,北京大学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。
学校里的建筑都重新翻修过,来往的学生明显增多了。
季晚清正要进去,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。
转身一看,就看到夏静妍朝她走来。
夏静妍的表情有些怪异,看着她的眼神中更是带着怨恨。
过了一会儿,她才开口质问:“你不是出国了吗?怎么又回来了?”
季晚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:“国家送我出去学习,我学成归来,当然是要报效国家,这有什么不对吗?”
“你昨天是不是见到灏明了,所以他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?”
夏静妍眉头紧锁:“季晚清!既然你都已经离开了,为什么还要回来?你就这么想把他从我身边夺走吗?”
周围的人被她的声音吸引,纷纷看了过来。
她不得不降低了声音:“你也应该清楚,如果不是我当年下乡,灏明根本不会娶你!”
“就算你现在回来纠缠也没有用!”
季晚清看着她,如果是三年前的她,肯定不会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的话。
但她也不想知道这几年夏静妍身上发生了什么。
她更不想在这里争论什么。
“夏静妍,不肯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人是江灏明,你应该去劝他。”
夏静妍一愣。
季晚清没管她的反应,说完就走进了学校。
季晚清向学校领导和几个好友打了个招呼。
校领导热情地邀请她继续回来授课,她没有回绝。
虽然她年后要进研究所工作,只能抽空回学校上一节课。
她在国外学了不少知识,既然回来了,也应该为国家培养更多人才。
这几天,季晚清都在逛她熟悉的老地方。
总的来说,北京和几年前相比变化很大,但还是能看出记忆中的模样。
更让她开心的是,这几天她没再见到江灏明和夏静妍。
她以为,从此就能这样井水不犯河水,相安无事。
但陪季母买年货时,却意外遇到了江母。
江母看到季晚清,脸上露出惊讶。
她看了一眼季母,才说:“晚清,我们能聊聊吗?”
“晚清……”
季母显得有些紧张。
季晚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:“妈,没事的,你先逛逛,我们谈完了就来找你。”
茶馆里,季晚清给江母倒了杯热茶,然后等着她开口。
江母捧着茶杯暖手,过了一会儿,才抬头看着她。
“晚清,听静妍说,你要和灏明离婚?”
季晚清点点头:“是的。”
江母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:“为什么?我家灏明哪点不好?”
季晚清淡淡一笑:“都挺好的,但不适合我。”
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惹怒了江母,她突然冷笑一声:“是啊,不适合你了。”
“你出国留学这么多年,他就一个人等了你这么多年,现在你回来了,眼界也高了,看不上我家灏明了,当初你们要结婚的时候……”
“妈!”
季晚清沉声打断她:“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妈。”
“我不知道夏静妍跟你说了什么,但我必须要说清楚,我从来没有让江灏明等我。”
她抿了口茶水,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,继续说:“出国之前,我就已经签下了离婚协议,是江灏明一直没有签字。”
“为此,我也很困扰,我知道您是心疼江灏明,但他所做的这些,并非是我让他这么做的。”
“您也说了,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,最开始您是不同意的。”
“是江灏明坚持,您才不得不同意了这桩婚事。”
“我也感谢您对我的诸多照顾,但是,有些事情由不得我不计较。”
江母沉默下来。
很久,久到她手里的茶水完全冷了下来,她才再次开口:“你是在计较静妍和灏明的事情?”
“可他们从小就是如此相处,你又何必因为这些小事生气?”
但她偏偏不认为这是小事。
两季的观念并不一致,季晚清自知和江母也没有多说下去的必要。
“总之,我已经决定好了,希望您能好好劝劝您的儿子,早日签字,从此我们婚嫁自由,各不相干。”
说完,她直接起身就要离开。
可一转身,就看见几米远外,江灏明正站在那里。
他穿着军大衣,像是刚从军区出来。
一双眼睛黑沉得像没有星星的夜空,一丝光亮也无。
像是一团黑色的漩涡,要将她卷入其中。
江灏明轻启嘴唇,轻声呼唤:“晚清……”
季晚清似乎并未听见他的呼唤,只是匆匆一瞥,便径直从他身旁走过。
江灏明本能地想要伸手挽留,但理智让他克制了这一冲动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晚清的身影消失在茶馆门外。
江母连声呼唤,他才回过神来,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。
“爸说你要来买年货,我来帮你拿东西。”他边说边将她脚边的货物一一提起。
江母仔细观察他的神色,却什么也看不出来。
她跟随他离开茶馆,一同坐上了停在路边的红旗轿车。
就在即将到家之际,她突然开口:“儿子,我觉得晚清刚才的话挺有道理。”
“既然你们已经无法继续下去,不如就分开吧。”
“你还这么年轻,就算离婚了,也有机会再婚。”
“我觉得静妍就很不错,知根知底的,我一直都对她很满意,如果不是……”
话到此处,江母停顿了一下,接着说:“如果你不喜欢静妍,妈妈也可以给你介绍一些优秀的女孩,肯定有你中意的。”
江灏明目光深沉,没有回应。
江母的话越来越离谱,他终于沉声打断:“妈!这是我自己的事,我会处理好的!”
江母后面的话都被堵了回去,无法继续。
从那天起,直到过年,季晚清再也没有见到江灏明,也没有见到夏静妍和江母。
只有大年初一的清晨,季家的门被敲响。
季晚清打开门,门外却空无一人。
只有门口的地上,堆满了一堆物品。
只需一眼,就能看到几罐麦乳精和几条肥瘦相间的猪肉。
还有一些被包裹得严严实实,看不出是什么。
季晚清不用多想也知道,这些是江灏明送来的。
说不定,他现在就躲在某个角落观察着这一切。
她当然不会留下这些东西,于是叫来了一个在楼下玩耍的小男孩,给了他一些跑腿费和地址,让他把东西送回去。
这个年过得热热闹闹,她感到非常舒心。
直到初七,她去研究所报到,江灏明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在研究所的第一周,她都在努力适应。
等她完全适应了研究所的环境,就有一个研究项目分配给了她。
她花了三天时间,才把项目的资料看了一遍。
这是一个与军方合作的项目,对她来说,虽然复杂,但并不算太难。
了解清楚后,她直接来到军区,想要和这边的负责人讨论项目事宜。
通讯兵带着她绕来绕去,最后来到了一个办公室。
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的江灏明,季晚清愣了一下。
她迅速低头翻看了一下手中的资料,确认项目的负责人并不是江灏明。
江灏明看着她的动作,起身给她倒了杯水。
“是我听说这个项目由你负责,才申请接手的。”
季晚清皱了皱眉:“你究竟想做什么?”
江灏明目光低垂,轻叹一声:“有些事情,我想要重新开始。”
季晚清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,手中的资料瞬间皱了起来。
当初她和江灏明的感情有所进展,正是在她与军方合作的一个项目中。
季晚清这才意识到,那段往事依旧历历在目。
和这次的项目相似,那次合作也是针对军方设备的开发研究。
尽管她当时并非项目的核心负责人,但工作量却一点也不轻。
与江灏明的互动也格外频繁。
在那段时间里,他给予了她许多帮助。
季晚清只是简单回想了一下,便迅速回过神来。
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纸抚平:“我这次来,是为了讨论项目的事情,其他的,我不想多谈。”
江灏明呼吸一紧,但很快,他就调整了自己的状态。
“对于这个项目,我们在提供的材料中已经做了全面的说明,要求也写得很清楚……”
季晚清全神贯注,将他所说的所有重点和补充内容,一一记录下来。
等到讨论结束,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。
江灏明亲自将她送到军区大门口。
“现在公事已经谈完,我们也离开了军区,是不是可以聊聊我们之间的私事了?”
季晚清本想直接离开,却停下了脚步。
她转过身,再次面对他。
他的脸色平静,眼神深邃,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但季晚清明白他在想什么。
他可能认为,如果能够重走一遍过去的路,他们之间还有机会。
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:“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?”
与讨论工作时相比,她现在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冷漠。
她冰冷的语气让江灏明的心沉了下去。
他摩挲着手指,压抑着内心的波动。
“我们……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?”
季晚清没有回答,只是用她那双淡漠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。
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她想要传达的意思:“你觉得呢?”
这样的目光,如同一把锋利的剑,直刺他的心脏。
以前他曾在敌人的枪口下,即使生命悬于一线,也没有此刻的心情复杂。
他轻抿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:“我知道,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。”
“我从来没有对静妍有过其他不该有的想法,对我来说,她真的只是一个和我一起长大的妹妹。”
“但我知道,我以前确实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。”
“我不应该过多关注她而忽略了你的感受,更不应该在你明确表示不喜欢我这样做之后还不在意。”
“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,以后不会再犯。”
“我会对你好的,一切都以你的感受为先,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?”
他目光炽热地看着她,充满了紧张和期待。
然而季晚清只觉得这很可笑。
“江灏明,现在说这些,你不觉得很迟了吗?”
“我不想和你讨论谁对谁错的问题,你还是快点签字吧,以后你怎么样,都与我无关。”
“还有,我希望我们之间,除了工作,不要再有任何接触。”
说完,季晚清转身离去。
江灏明站在原地,只觉得寒风轻易穿透军大衣,直刺骨髓。
让他感到浑身冰冷,僵硬。
回到研究所后,季晚清根据与江灏明讨论的问题,找来了更多的资料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实验室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既熟悉又略带陌生的呼唤。
“季晚清?”
季晚清终于从堆积如山的文件堆里抬起了头。
她朝实验室的门口瞥了一眼,愣住了:“陆歧为?”
门口站着的男人,穿着白大褂,笑了笑。
他边摸脸边走进来:“虽然五六年没见,我变化很大吗?”
季晚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:“是我一时没认出来。”
实际上,他们并不怎么熟悉。
陆歧为是个出类拔萃的人。
在高考还没恢复那会儿,他就凭借自己的实力,被直接推荐进了北大。
季晚清刚进北大不久,就知道了这个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的人。
后来她努力加入了学校的一个项目,陆歧为也在其中。
但即便在一个团队,他们的交流也不算多。
因为她那时的水平,还达不到他的层次。
那时,她也告诉自己,要以他为目标,逐渐变得更强。
不久后,陆歧为就出国了,她也再没听到他的消息。
现在看来,他应该是回国后加入了这个研究所。
陆歧为熟练地把钢笔插进白大褂胸前的口袋,停在办公桌前。
他随意地瞥了一眼桌上的文件,笑着对她说:“听说有个留学回来的学霸,没想到会是你。”
“怎么,这么晚了还不回去?”
研究所给每个人都分配了房子,离研究所很近。
季晚清这几天也搬了过来。
她看了一眼被资料埋没的闹钟,才意识到已经晚上十点了。
她立刻开始整理桌上乱七八糟的文件:“确实太晚了,我没注意时间。”
整理好各种文件后,她又问:“你怎么也这么晚?对了,我来研究所好几天了,怎么今天才见到你?”
“之前一直在做一个秘密实验,没看到我很正常。”
“现在实验结束了,我就回来了,今天在做收尾工作,所以晚了点。”
陆歧为回答着,起身往外走:“虽然宿舍很近,但这么晚了还是不太安全,我陪你一起吧。”
季晚清没有拒绝,跟着他走了。
一路上,两人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,聊着一些日常琐事。
接下来的日子都很平静。
其实季晚清有很多专业问题想问陆歧为。
但他一直都很忙,即使在研究所他的实验室,也很少能找到他。
而季晚清负责的项目启动,让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管其他事情。
江灏明每隔几天就会来一次。
但上次的谈话应该是有效果的,他没有再提感情上的事,当然,也一直没提离婚协议的事。
他来研究所,似乎真的只是为了跟进项目进度。
就这样过了几个月。
这天,江灏明像往常一样又来到了研究所。
直到晚上,实验室的人都走了,他才突然对季晚清说:“我的生日快到了。”
季晚清没明白他的意思,疑惑地看着他。
他盯着她的眼睛,过了一会儿,才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。
“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签那份离婚协议吗?”
“再陪我过最后一个生日,我就签字。”
“这是我最后的请求。”
季晚清沉思片刻,点头同意:“你生日那天有什么打算?”
他从未想过,自己竟会用这种方式,只为争取与她共度片刻。
江灏明眼中闪过一抹自嘲:“陪我吃顿简单的饭就好。”
“好的。”
季晚清应了一声,随即转身离开。
到了江灏明的生日那天,她早早地结束了实验室的工作,一同回到了军区大院。
这个地方与她记忆中的景象并无二致。
一走进分配给江灏明的住所,季晚清便愣住了。
书柜里整齐排列的磁带、墙上挂着的港城明星海报,还有桌上的永生花……
屋内整洁如新,陈设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。
江灏明对居住环境并无太多要求。
他们结婚前,这个家只有必需的家具,显得颇为空旷。
婚后,季晚清觉得家里缺乏温馨,便添置了许多物品,才让这个家变得如此温馨。
她曾幻想能与江灏明在这个家中共度余生。
却没想到,她离开后,他依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。
季晚清短暂回忆后,便回过神来。
江灏明并未在她脸上看到预期的表情,心中顿时沉甸甸的。
“你先坐一会儿,我去准备饭菜。”
说完,江灏明便走进了厨房。
不一会儿,饭菜便端上了桌。
全都是季晚清喜爱的菜肴。
对此,她并未多言。
季晚清多少能猜到江灏明的心思。
他可能认为,她重游旧地,就能回忆起与他共度的时光,或许会改变心意。
但她只希望时间能过得更快一些,等他签字后,她便能真正解脱。
两人用餐时都沉默不语。
直到用餐结束,江灏明收拾好餐具,重新坐到季晚清对面,她才开口:“饭吃完了吧,字可以签了吗?”
江灏明的眼皮微微颤动,声音沙哑:“难道你真的……”
话到嘴边,他又闭上了嘴。
其实从她踏入这个家的那一刻起,他就知道,自己已经无法挽回了。
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。
他的心仿佛被水淹没,窒息感紧紧包围着他。
但他仍想做最后的尝试。
“我和静妍之间是清白的……”
季晚清只是平静地看着他,让他将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。
只听她说道:“江灏明,你也生过气吧?”
“再大的火,不继续添柴,也会熄灭。”
江灏明愣住了。
季晚清的话,揭开了他最后的遮羞布。
他一直都知道夏静妍对自己的感情不仅仅是对邻居哥哥的喜欢。
季晚清说得没错,如果夏静妍对他的感情是熊熊燃烧的火焰,那他的关心和照顾,就是在往火里添柴。
这话对季晚清也同样适用。
火堆不维持,甚至抽走原有的柴火,自然会逐渐熄灭……
江灏明靠在椅背上,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。
他凄然一笑,从口袋里拿出季晚清离开时留下的那张纸。
纸张已经开始微微泛黄。
他将其展开在桌上,凝视了一会儿纸上季晚清的签名。
仿佛做出了决定,他拿起了笔。
【离婚申请人:江灏明】
仅仅三个词,仿佛从江灏明身上抽走了所有力量。
一切都结束了……
他呆呆地凝视着自己签下的姓名,耳畔回荡着嗡嗡声。
当季晚清伸手要取走协议时,他本能地紧紧抓住了这张单薄的纸张。
面对她疑惑的眼神,他轻抿嘴唇:“我还得交给军队……”
看到季晚清皱眉,他补充道:“你放心,既然答应了你,我就不会食言。”
他停顿了片刻,眼中流露出一丝苦涩:“从现在起,我们就没有任何瓜葛了。”
“那好吧,既然事情都解决了,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与江灏明内心的煎熬相比,季晚清此刻感到心里轻松了许多。
她走出院子的脚步都显得轻快。
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,风中依旧带着寒意。
但她一点不觉得冷,反而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。
她抬头仰望满天繁星,忍不住笑着深吸了一口气:“季晚清,你终于自由了。”
说完这句话,她快步回到了研究所的宿舍。
研究所分配的住房是典型的由办公楼改造的筒子楼。
刚到楼下,季晚清就看到了应该是刚从研究所回来的陆歧为。
她礼貌地喊了一声:“陆歧为同志。”
原本在思考实验问题的陆歧为抬头,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季晚清。
筒子楼下为了方便,挂着一盏灯。
灯泡瓦数不大,光线昏暗。
风吹过,灯泡摇晃,忽明忽暗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,本应让她的表情显得变幻莫测。
但她似乎遇到了什么好事,心情很好,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。
实验上的难题几天都没解决,他也一直有些烦恼。
但在这一刻,那些烦恼似乎都烟消云散了。
陆歧为舒展了眉头,笑着说:“真巧。”
打过招呼后,两人一起上楼。
“对了,我之前有几个问题一直想问你,但一直没找到机会,你什么时候有空?”
陆歧为愣了一下。
几年前他和季晚清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,也是她拿着一本书来请教他。
他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:“明天来我实验室找我吧。”
季晚清眼睛一亮:“好!”
到了自己的楼层,季晚清大声说了句再见,就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。
陆歧为看着她的背影,默默地笑了。
第二天,季晚清一直很忙。
等到有空时,她才发现已经八点了。
想到和陆歧为的约定,她拿起满是英文的书就往陆歧为的实验室走。
没想到他真的还在等她。
季晚清不好意思地走过去:“对不起,我迟到了。”
说着,她翻开书递了过去。
“没关系。”
陆歧为接过书,扫了一眼,挑眉:“这和你现在的项目没关系。”
“是这样的,有时间的时候,我也会自学一些东西,我很喜欢这种充实的感觉。”
陆歧为笑了一声:“但你要问的问题,和我的专业也不对口,为什么觉得我能教你?”
季晚清一愣,然后才意识到,确实如此。
在她的印象里,他似乎无所不知,所以她也忽略了这一点。
陆歧为瞧见季晚清那愣愣的模样,忍不住又笑出了声。
“其实,我对这些也略知一二。”他补充道。
他那细长的手指轻轻指向她标记的书本部分:“显性遗传因子……”
季晚清这才回过神来,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解。
他的声音清澈悦耳,讲解起来简单明了。
季晚清听得格外专注。
半小时后,季晚清点头表示理解:“我懂了,谢谢你,陆歧为。”
说话间,她的目光落在书本上,眼中闪烁着光芒。
陆歧为瞥了一眼她的侧颜,随即垂下眼帘,掩藏了自己的视线。
“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,我们可以一起探讨。”他提议。
接着,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,站起身来:“现在是不是该回家了?”
季晚清这才把注意力从书上挪开:“好的。”
她合上了书本,跟随着陆歧为的步伐。
随着六月的临近,天气已经渐渐变得温暖。
走出研究所,外面的风也带着一丝暖意。
两人肩并肩,简单讨论了刚才的问题。
一直走到筒子楼楼下,陆歧为突然说:“能帮我个忙吗?”
季晚清停下脚步,看着他:“什么忙?”
他脸上带着一丝为难:“我侄女下周生日,她还在上小学,我对女孩子的喜好一窍不通,想请你帮我想想,给她买个什么礼物好。”
这并不是什么难事,季晚清也没有拒绝。
“我也不太了解这个年龄段女孩子的喜好,但我可以帮你参谋一下。”
她想到自己每周有一天休息,又说:“周末我们一起去友谊商店看看吧?”
陆歧为眼中闪过一丝光芒,立刻答应了:“当然可以。”
到了自己住的楼层,季晚清和陆歧为告别后,回到了自己的家。
尽管时间已晚,她并没有急着休息,而是翻开书本,将陆歧为今天讲解的知识一一记录下来。
写完后,她用手撑着下巴,凝视着窗外的树影。
窗外,树影摇曳,映在床上,如同鬼魅般舞动。
季晚清的思绪也异常混乱。
起初,她还在思考书上的内容。
但很快,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陆歧为。
虽然他自称只懂一点点,但从他讲解时的样子可以看出,他对这方面的研究也颇深。
他一有空就埋头苦干,这一点和她很像。
而且,和他一起回家的路上聊天也很轻松愉快。
他从不会做出任何越界的行为,无论是举止还是言语。
季晚清不禁又想起了江灏明。
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回北京的火车上。
火车上人来人往,形形色色。
一路上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。
有责怪别人踩到自己脚的,也有因为被打扰了休息而争吵的,此起彼伏。
但江灏明那冷峻的气质,让坐在他们周围的人都不敢出声。
她也因而受益,一路上休息得还算不错。
闲暇时,她也曾试图与他交谈,但他就像一块冰冷的木头。
虽然问什么答什么,但他的回答大多是‘嗯’‘是的’这样简短的话语。
尝试了几次聊天后,她也不想再开口了。
季晚清在火车上一直用翻阅书籍来消磨时光。
再次遇到江灏明,是在与军区合作的一个项目中。
江灏明恰好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。
起初,他们之间的对话仅限于项目相关的内容,直到后来彼此熟悉了,话题才逐渐增多。
尽管他们的专业背景和个人经历大相径庭,本可以有许多共同话题,但江灏明并不喜欢与人分享私生活,这使得他们的交流内容依旧显得贫乏。
然而,这并没有妨碍他们发展成恋人,最终步入婚姻的殿堂。
婚后,他们的对话变得更加稀少。
起初,季晚清会讲述在学校的所见所闻,但得到的回应总是不温不火。
获奖时,他会说:“嗯,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出色。”
遇到不顺心的事,他会说:“这种小事不值得烦恼,你就是想得太多。”
慢慢地,她也不再愿意多说。
这一切是从何时开始的呢?
可能是夏静妍出现之后,或许更早,她已经记不清楚了。
可能他们之间的问题早已显露端倪,夏静妍不过是导火线。
他们,或许本就不适合彼此。
季晚清深深叹了口气,回过神来。
她摇了摇头,合上书本,洗漱后便上床休息。
一夜好眠。
第二天,她来到研究院,一眼就看到了江灏明。
他时不时会来查看项目进展,所以她并不觉得他的出现有何不妥。
江灏明也看到了她,张了张嘴,但最终什么也没说。
整个上午,除了项目上的事,他没有对季晚清多说一个字,这让季晚清感到满意。
如果他能控制住时不时投向她的目光,她会更加满意。
中午时分,食堂里。
为了确保科研人员的健康,食堂提供多样且价格合理的菜式。
季晚清打好饭,坐在了自己习惯的角落。
江灏明也跟了过来,却没有坐在她旁边,而是选择了另一张桌子。
这几个月他来研究所时总是这样,她也不好多说什么,只能尽量忽视他的目光。
正低头吃饭时,一片阴影笼罩下来,挡住了光线。
“我可以坐这儿吗?”
季晚清抬头,一愣:
由于研究所内有许多不同的研究项目,每个项目的休息时间都不尽相同。
每次食堂开放都有两个小时的时间。
季晚清在研究所这么久,还是第一次在这里遇见陆歧为。
陆歧为自然而然地坐在她对面,随意地瞥了江灏明一眼。
从他进食堂开始,就注意到了这个男人。
短短几分钟内,这个男人已经看了季晚清好几次。
陆歧为在闲暇时听同事提起过他们的关系,但他也不打算在这样的场合询问什么,只是开口问道:“项目进展如何?”
“还算顺利,不过研发新式武器本就不简单,压力确实不小。”
他微微一笑:“我相信以你的能力,项目肯定能圆满完成。”
“其他的我也帮不上忙,但压力大的时候听听音乐,适当放松一下也是好的。”
“这儿我磁带多得是,回头送你几盒。”
季晚清一愣:“这合适吗?”
陆歧为提到的用音乐来舒缓心情,季晚清当然明白。
音乐曾是她的一大爱好,要不是这样,她也不会在江灏明家囤积磁带。
然而,江灏明却不喜欢,甚至觉得太吵。
为了让他在家能安静休息,她也就很少用收音机和磁带了。
时间一长,听音乐的习惯也就慢慢淡忘了。
陆歧为依旧面带微笑:“这有什么不好的?这些磁带也不值几个钱,我这儿多得放不下,送你几盒也算是帮我个忙。”
“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,可能最后也就回收或者送人了。”
不是什么值钱货……
季晚清心里默默感慨。
市场上的磁带大多来自港城,内地流通的多是翻版。
即便是翻版,一盒也要三四块钱,港城的正版至少也要二十几块。
听他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,这些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。
季晚清立刻心动了。
她想了想:“行,但我也不能白拿,多少给点钱。”
陆歧为也没拒绝。
江灏明坐得不远,两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,不自觉地握紧了筷子。
这样轻松自在的季晚清,他已经很久没见到了。
一想到家里书柜里的那些磁带,还有墙上贴的港城明星海报。
不知从何时起,他回家推开门,就再也听不到那悠扬的音乐了。
他不禁想,季晚清后来几乎不再听歌,可能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吧?
因为他说过这些歌声太吵,因为他说过这是小资情调
想到这儿,他再也坐不住了。
也没再听季晚清和陆歧为后面说了什么,他端着饭盒离开了。
整个下午,他心神不宁。
早早地,他就离开了研究所,回到了军区大院。
家里的书柜里,那些闲置的磁带还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。
他鬼使神差地拿出一盒,走到收音机前。
直到伸手打开收音机放磁带的口,发出清脆的“咔哒”声,他才回过神来。
江灏明看着手中的盒子。
盒子是透明的,可以看到里面印着女歌手的纸。
纸上印着“邓丽君”三个大字,下面是三行稍小的字体。
最下面,是四个字——在水一方。
他抿了抿嘴唇,还是打开了盒子。
纸的背面,是一盘磁带。
磁带上的字和纸上的没什么两样。
他没听过这些磁带,也不知道要将磁带转到最开始的位置,就这么直接放进了收音机。
按下开关,清脆悠扬的女声就传了出来。
“我愿逆流而上,依偎在她身旁。无奈前有险滩,道路又远又长。”
仿佛有一只手,拂去了江灏明心中的忧愁,让他平静下来。
但听着听着,心里又涌起一股酸楚,几乎要将他淹没。
他压抑着这些情绪,视线却渐渐变得模糊。
江灏明最近不太常来研究所了。
季晚清却没察觉到这一点。
到了周末,一个放松的日子。
九点钟的上午,陆歧为敲响了季晚清家的门。
这个时刻,不早也不晚,挺合适的。
大约一分钟后,门开了,季晚清站在门边,笑容灿烂:“你来了,我还得准备一下,你先进来坐会儿。”
“行。”
陆歧为点点头,迈步进了门。
季晚清倒了杯凉水,然后转身去了外面的公共厕所。
“聪明的孩子,今天有没有哭泣,是否弄丢了心爱的礼物,在风中寻找,从清晨到夜晚。”
分配的宿舍不大,就一个大约二十平米的小房间。
墙边的小桌子上,音乐从收音机里飘出来。
陆歧为笑着坐下,思绪立刻回到了那个晚上。
在食堂说好要给季晚清送些磁带,他一直记挂着这事。
那晚回家后,他挑了一些自己喜欢的磁带,国内的、港台的,还有从国外高价淘来的,装满了一箱。
算好时间,确定她肯定到家了,他就抱着箱子下楼,像现在这样敲门。
但那时他没进屋。
毕竟那时已经很晚了,如果被人看到他进了季晚清家,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闲话。
那天他也没看到屋里的布置。
所以现在,他默默地多看了几眼。
整个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,连窗户都擦得干干净净。
季晚清正好处理完污水回来了,她擦着手:“再稍等一下,我换件衣服就好。”
陆歧为点头:“没事,不用急,是我来得太早了。”
说完他就出去,给她留出空间。
虽然他这么说,但季晚清也不可能真的慢慢吞吞。
大约五分钟后,她出来了。
北京现在不冷了,但还是有些微凉。
所以她在连衣裙外搭了一件在国外买的外套,头发也稍微整理了一下。
陆歧为一抬头,眼中流露出赞叹。
以前季晚清上学时,所有的钱都用来买专业书了。
虽然她穿的衣服也是的确良,但那时,正是羊城的服饰在内地流行起来的时候。
学校里的同学大多开始追求时尚装扮,她的穿着就显得普通了。
而现在在研究所,更是天天穿着白大褂。
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季晚清。
她本来就很美,只是稍微打扮一下,就美得让人移不开眼。
陆歧为也多看了两眼,礼貌让他停止了这种不太礼貌的行为。
他尴尬地轻咳一声:“准备好了,那我们走吧。”
友谊商店离这儿挺远,两人就坐了公交车。
公交车晃了半小时,才在友谊商店门口停下。
一进友谊商店,满目琳琅的商品就映入眼帘。
和供销社不同,友谊商店最初是为外交官和政府官员服务的,也是最近才开始慢慢对国内民众开放。
一进友谊商店,陆歧为就带着季晚清穿过宽敞的大厅,先去买了几种双语的课外书。
“这是我侄女一直想要的,先来买了。”
“走吧,我们去给她挑礼物。”
季晚清心里总觉得陆歧为嘴里的“我们”俩字儿听着有点不自在。
可到底哪儿不对劲,她又说不上来。
她也没多想,就跟着陆歧为一块儿往另一边走。
友谊商店里的东西分两种。
一种是从国外进来的,另一种就是咱们自己产的,像茅台、丝绸这样的。
最后,季晚清花了半小时,在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货品里,挑了个八音盒。
陆歧为二话没说,直接就给买下来了。
“她平时就爱唱歌,肯定喜欢你挑的这个礼物。”
他拎着袋子,和季晚清一起往外走:“今天辛苦你了,现在正好中午,我请你吃饭怎么样?”
他们刚走出商店,季晚清正要回答,就听到不远处有人怒气冲冲地喊她的名字:“季晚清!”
一回头,夏静妍已经气呼呼地跑到她跟前。
“季晚清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!”
夏静妍边说边扬起手要打人,陆歧为眼疾手快地挡开了:“这位女士,说话得负责任啊!”
夏静妍看着季晚清和陆歧为,眼神里都快喷出火来了。
她嚷嚷着:“我没冤枉你!你让灏明茶饭不思,现在又跟这个男人混在一起,这不是不要脸是什么?”
周围早就围了一群人,这时候也开始小声议论。
“看她穿得这么漂亮,没想到是这种人?”
“哎,你这就不懂了,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。”
“同时勾搭两个男人,啧啧,这么不检点的女人……”
陆歧为眉头紧锁,正要开口帮季晚清说话,却被她拦住了。
只见她走上前,神色如常,语气也没变。
“这位女士,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。”
“首先,我和江灏明早就离婚了,离婚的原因,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。”
“其次,我和这位男士都是北大出来的,懂得礼义廉耻,今天只是来买东西,碰巧一起。”
“再说了,就算结婚了,难道女同志就不能和男同志接触了吗?难道在工厂里多说几句话就不正常了?”
“现在都新时代了,我不明白你作为北大的学生,怎么还有这么陈旧的思想,要是放在几年前,你这话可是要被批斗的。”
夏静妍想反驳,却不知从何说起。
季晚清最后那句话,让她无话可说!
周围的人也安静了一会儿,然后议论声比刚才更大了。
“这位女士说得对啊,我们平时工作时和男同志接触也不少吧?难道这就有问题了?”
“对啊,我看他们俩长得都不错,刚才一直注意着呢,他们一直保持着距离,就是聊聊天,哪有她说的那么严重!”
“哎,你们没听清楚吗?穿裙子的这位女士刚才的意思,是因为那个不讲理的女人,才离的婚……”
他们的嗓门逐渐高了起来,每句话都清晰地传到了夏静妍的耳朵里。
夏静妍气得身体都在颤抖。
她当然清楚季晚清和江灏明已经分道扬镳了。
最近江婶子已经开始四处寻找合适的女孩,想要介绍给江灏明,她旁敲侧击,暗示了那么多次,但婶子似乎并没有打算让江灏明娶她!
她心里这口气憋得慌,却又无处发泄,刚才一看到季晚清,她就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。
想当初,季晚清在她和江灏明面前可没那么能言善辩!
季晚清看着夏静妍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,也算是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。
她本来并不想搞得这么难堪。
毕竟她也是个女性,深知名声的重要性。
所以,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,即便是父母问起,她也没有多说什么。
但是夏静妍一再挑衅,她也不想再保持这种表面的和谐了。
“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愿和江灏明离婚了,以后请你不要再针对我。”
说完,她便从夏静妍身边走过,周围的人群自动为她让开了道路。
陆歧为跟在她的身后。
“你和她……你们……”陆歧为尝试了几次,都不知该如何表达,最后索性选择了沉默。
季晚清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的担忧,笑着说:“不用安慰我,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,我并不介意。”
陆歧为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。
他试探性地问:“那,我们还要不要一起去吃饭?”
在夏静妍刚刚闹了这么一出之后,现在他们一起去吃饭似乎不太合适。
他心里明白这一点,但他还是有自己的私心。
理智告诉他,这句话一出口,他就有些后悔。
但情感上,他还是有所期待。
季晚清摇了摇头:“不用了,我也没帮上什么忙,而且,我今天本打算回我爸妈家看看。”
陆歧为微微一笑,说:“好的,路上小心。”
季晚清点了点头,直接离开了。
回到季家,季母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饭菜在等她。
季父因为厂里突然有急事,被叫走了。
在饭桌上,季母不停地给她夹菜:“看你瘦成这样,多吃点。”
她妈妈总是这样,一段时间不见,就总是说她瘦了,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摆在她面前。
自从得知她要和江灏明离婚后,季母对她的关心和疼爱就更多了。
她自然不会拒绝来自母亲的爱,笑着说:“好的,谢谢妈妈。”
然后,母女俩开始聊起了一些贴心的话。
聊着聊着,季母不免又提到了离婚的话题。
“晚清啊,不是妈妈多嘴,既然你已经和灏明离婚了,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?”
“妈妈这段时间看了不少人家,觉得有些人还是挺好的。”
“你看院子里罗婶子家的儿子,虽然年纪稍大一些,但是是从部队退下来的,一直未婚,是个不错的选择。”
“还有你爸厂里的副科长,年前妻子去世了,也没有孩子,家庭条件也不错……”
季晚清放下筷子,打断了季母接下来的话:“妈!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做决定,你就不用操心了。”
季晚清的嗓音温和,语调也不激烈,但季妈妈的眼睛却湿润了。
她轻轻拭去泪水:“孩子,妈了解你有自己的打算,可我怎能不担忧。”
“看看周围,像你这岁数的,哪个不是孩子他妈了,如果你还和灏明在一起,我也不会这么焦虑。”
“你可知道邻居们背后是怎么议论你的?”
“如果你一直这样下去,等我们老两口不在了,你又该如何是好?”
“等你年老时,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……”
话音未落,她已低声啜泣。
季晚清感到肩上仿佛压了千斤重担。
当初决定离婚时,她已预料到将要面临的一切,并做好了准备。
然而现在,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压。
如果这些话是别人所说,她定会毫不犹豫地反驳回去。
但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妈妈。
季晚清只能俯身拥抱季妈妈:“妈妈,我理解您的苦衷,但您能听我说几句吗?”
季妈妈的情绪逐渐平复。
“妈妈,您还记得我小时候您常说的话吗?”
“您说,不指望我有多大成就,只希望我能平安快乐。”
“虽然我跟江灏明离婚了,但我现在过得很轻松,也很开心。”
“想想看,如果我糊里糊涂再婚,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人。”
“我也没说以后都不结婚了,只是要等到我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,不是吗?”
季妈妈点了点头,季晚清继续说:“至于别人,他们的嘴长在他们脸上,我们哪里管得着?他们说我两句,我又不会少块肉。”
“您也别跟他们争执,气坏了身子不值得。再说,家家都有难念的经,关起门来,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琐事要操心呢。”
季妈妈似乎被说服了。
她握着季晚清的手:“孩子,你说的对,这种事急不得。”
“但你平时那么忙,也没时间认识多少人,妈提的那几个,你也抽空见见,好吗?”
看着她那双还含着泪光的眼睛,季晚清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。
她只能选择推迟:“好,等我手头这个项目结束了,我就去见见他们。”
季妈妈这才露出笑容:“来,我们继续吃饭。”
季晚清回到宿舍时,天色已晚。
她漫步在树荫下,暂时不想上楼回家。
她的话确实让季妈妈没那么忧虑了。
但她心里还是像堵着什么,让她感到窒息。
最后她决定在楼下转了几圈,试图放松心情。
但这种方法似乎并没有太大效果。
陆歧为回来时,看到季晚清蹲在树下,手撑着脸,不知在看什么。
他走过去,声音中带着笑意:“你在做什么呢?”
季晚清抬头看着他:“我在看这些花。”
“你看它们开得多美啊,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也有不开心的时候。”
陆歧为的语气立刻柔和了:“你心情不好吗?”
他从口袋里掏出小侄女非要给他的奶糖:“听说吃糖能让心情变好哦。”
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窝在实验室里,陆歧为的皮肤比江灏明那小麦色的肌肤要白皙得多。
此刻,他的手掌中正躺着一颗经典的大白兔奶糖。
季晚清已经记不得上次品尝糖果是何年何月的事了。
她犹豫了片刻,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糖果,轻声细语地说了句:“谢谢你。”
话音刚落,她便站了起来。
由于蹲得太久,她眼前突然一片漆黑。
一直在关注她状况的陆歧为赶紧伸手扶稳她,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:“起来的时候慢点。”
这突如其来的晕眩只是短暂的,恢复过来后,季晚清尴尬地笑了笑,再次道谢。
紧接着,她撕开糖果包装,将奶糖放入口中。
那浓郁的奶香味立刻充满了她的口腔,她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愉快。
陆歧为见她眉眼弯弯,目光不由自主地变得更加柔和。
“如果你不介意,愿意和我分享,是什么让你心情不好吗?”
大概人就是这样。
一个人的时候,似乎可以坚强到面对一切。
但一旦有人关心和安慰,心中的委屈就会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。
如果真在陆歧为面前哭泣,那也太尴尬了。
她吸了吸鼻子,努力抑制住泪水。
“其实也没啥大事,就是回家和我妈聊了几句。”
“你可能也知道,我离过婚。”
“我妈总是担心我一个人生活会受苦,担心我生病时没人照顾,她甚至做梦都会梦见我将来孤苦伶仃。”
“我知道这是因为她爱我,但这样我真的感到压力很大。”
尽管她已经在尽力控制,但说到这儿,她的声音还是带着哽咽。
她只好转过头去,不让陆歧为看到自己的脸。
但陆歧为,却将她微红的眼睛和眼中的湿润看得一清二楚。
他环顾四周,确认没有人后,才拉着她走到树后的隐蔽处,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:“如果想哭,就哭吧,不用忍着,没人会嘲笑你。”
停顿了一下,他又说:“我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,如果可以,你可以抱我,可以把所有的不快乐都释放出来。”
听到他这么说,季晚清终于忍不住,扑进了他的怀里,痛哭起来。
陆歧为本能地紧紧抱住了她。
怀里的她虽然温暖柔软,但他心中却没有一丝绮念。
他只觉得季晚清的泪水仿佛砸在了自己的心上,烫得让他的心颤抖。
从那一刻起,这种感觉化作了心疼,迅速弥漫了他的整个心脏。
他紧抿着嘴唇,抬起手,在空中犹豫了好一会儿,才将手放在季晚清的头上。
季晚清只感觉到一只宽大的手掌落在自己的头顶,轻轻地抚摸着。
那手掌的温度,透过发丝,传递到她的头皮,仿佛引发了一阵电流。
电流流遍全身,最后汇聚在胸腔,瞬间击溃了所有的不快。
她愣了好一会儿,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哭泣。
陆歧为也没有放开她。
不知过了多久,她才从他的怀抱中退出。
她低头一看,只见他又递过来一条手帕:“擦擦眼泪吧。”
季晚清脸颊泛起一抹红晕,接过手帕,轻声道谢:“多谢。”
总而言之,今日在陆歧为面前,她算是彻底颜面尽失。
她正想着,头顶又传来他那温暖的声音:“感觉好些了吗?我们再一起走走?”
季晚清紧握着手帕,抬头一瞥,正巧看到他胸前那块明显的湿迹。
她立刻感到尴尬,连忙移开视线。
但陆歧为似乎并未察觉自己的衣物已被弄脏,只是说:“那就走吧。”
仿佛,她刚才并未在他面前落泪,也未曾遭受任何委屈。
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。
她没有深究,只是跟随他从树后走出,向前行进。
陆歧为双手插兜,低头不语。
季晚清此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走了一小段路后,陆歧为才打破沉默:“我也有一些烦心事,能和你聊聊吗?”
季晚清惊讶地望向他。
他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,温和的,如同温暖的春风。
这样的他,也会有烦恼吗?
这个念头一闪而过,她点头:
陆歧为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:“其实我和你,勉强也算是有同样的烦恼。”
他轻轻叹了口气,仿佛卸下了肩上的重担。
“在所有人眼中,似乎到了一定的年纪,就应该做相应的事情。”
“你可能不信,我和你一样,家里的长辈也在催我找个伴侣,这样他们才能放心我的生活。”
“但我的想法和他们不同,我不想这么草率地决定终身。”
他转过头来看向季晚清:“我想,我们的想法应该是一致的。”
虽然他什么都没说,但这一刻,季晚清却感到心跳加速。
可能是因为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人而感到高兴?
她分辨不清。
但她能感觉到,陆歧为说这些话,并非真的想要倾诉烦恼。
他只是在用自己的经历来安慰她。
毕竟,无论谁在知道还有人和自己承受着相同的压力时,都会感到轻松一些。
季晚清踏着月光,突然觉得今晚的月亮格外柔和。
她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:“陆歧为,谢谢你。”
陆歧为的脚步微微停顿。
然后他的声音轻轻地从旁边传来,仿佛带着风,充满了温柔的温暖。
“心情好些了吗?”
“嗯,我已经不难过。”
她捏着手帕:“我会把帕子洗干净还给你。”
陆歧为只是微笑,既没有点头,也没有拒绝。
“既然已经不难过,那我们就回去吧?”
季晚清点头。
两人转身,再次往回走。
期间,两人都没有再说话,但气氛并不尴尬。
直到上楼分开,陆歧为才突然叫住她:“季晚清。”
“嗯?”
季晚清已经走到自己家门口,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来看着他:“怎么了?”
从她的角度望去,楼道里的灯光正好照在他的身后,昏暗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投下大片阴影,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下一刻,就听到他似乎轻笑了一声:“晚安。”
季晚清有没有听错,陆歧为嘴里吐出的那两个字,似乎裹挟着一丝缠绵的余韵。
仿佛有根羽毛轻轻落在心尖,撩起一丝丝的痒。
她不自觉地紧握门把,脱口而出:“你也是。”
话音未落,她仿佛被追赶般,迅速推门而入,随即将门紧紧关上。
走廊里,季晚清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。
陆歧为站在原地,凝视着空荡荡的走廊,过了好一会儿,才低头注视着自己胸前那尚未干透的水渍。
湿透的衣物紧贴着他的胸膛,却感觉不到半点寒冷。
从外面与季晚清并肩而行的那段路,他思绪万千。
他已记不清大学时对季晚清的感觉。
只记得她是个勤奋且聪明的学生。
除此之外,再无其他印象。
几年后在研究所再次遇见她,已是另一番景象。
他结束一天的工作,踏上归途,却发现走廊尽头还有实验室的灯光透出。
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。
门没关紧,他一眼就看到了在微弱灯光下阅读资料的她。
按理说,多年未见,印象本应模糊,但他在那一刹那,却清晰地认出了她。
甚至不假思索地叫出了她的名字。
直到她抬头望向他,他才真正看清了她的脸。
与记忆中相比,她变化巨大,褪去了青涩,气质更加成熟稳重。
那一刻,他在想什么?
他在想,她果然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到了今天。
心中是说不出的欣慰,还是其他情感,总之,他感到高兴。
后来,在他自己负责的实验中,他断断续续地从同事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她的事情。
关于她的学业,还有……她的感情生活。
但他当时并没有深究她的过往。
他是何时开始对她产生了男女之情?
是那个夜晚在楼下偶遇,她脸上那似乎能治愈一切的笑容。
他的心仿佛被种下了一颗种子,生根发芽,短短时间,便长成了参天大树。
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更靠近她,费尽心思。
他其实很想多了解一些她的过去,但周围的人知道的,都只是些表面现象。
很多次,他都想直接问她,却始终没有机会。
今天在友谊商店门口,他才得知了一些真相。
她曾在上一段感情中受伤,而且看起来她似乎并不打算在短时间内开始新的感情。
但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,只是觉得自己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。
与她分别后,他也回到了父母家。
和往常一样,父母催促他尽快完成婚姻大事。
以往,他总是听过就忘,敷衍了事。
但今天,他第一次认真地对父母说:“我有喜欢的人了,爸妈,你们就别太担心了。”
在父母惊讶的目光下,他难得地感到尴尬:“我会努力把她带回来的。”
其实不只是父母不相信,连他自己都一直不敢相信。
原来,他喜欢的,是季晚清这样的人。
刚瞧见季晚清依偎着自己泪眼婆娑,陆歧为这才体会到心疼人是啥滋味。
他也更加确信,自己对她动了真情。
季晚清刚一离开,他就叫住她,心里头那股冲动想告诉她自己的心意。
但理智把他拉了回来。
她才从那些压力里稍微松了口气,他现在提这茬,只会让她压力山大。
他会表白,但不是现在。
也不知道站了多久,陆歧为才迈步继续往上爬。
季晚清不知道陆歧为在外面站了多久,她回到屋里,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心跳加速。
但她只觉得这是哭后的正常反应,没多想。
第二天她又回到了日常的工作,遇到陆歧为也会正常打招呼交流。
两人对那晚的事都默契地不再提起。
就好像那晚的事从没发生过。
江灏明后来又出现了几次,按照季晚清的要求,除了项目上的事,他和她没别的交流。
虽然他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她身上,但他也控制得很好。
直到有一天,一个穿军装的男人走进了实验室。
他向季晚清敬了个礼,严肃地说:“季晚清同志,从今天起,这个项目由我接手。”
季晚清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:“嗯,江灏明呢?”
面前这个人,她以前在军区大院和江灏明还没离婚时见过,姓张,是个团长。
如果没有特殊情况,按理说军区负责这个项目的人不该换。
张团长显然也认识季晚清。
听到她问起江灏明,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。
他挠了挠头,才说:“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灏明在领导办公室待了一下午,出来就说这个项目要交给我。”
“你们……”
他及时打住,看了一眼周围偷偷瞄过来的人,说:“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跟他说,我可以帮你转达。”
“没什么,我就是好奇。”
季晚清拿着刚记录的数据,转身投入到实验中。
军区负责人突然换人这事,对她也没什么影响。
就这样又到了周末。
为了感谢陆歧为这段时间的照顾,她约他一起吃饭。
地点是陆歧为选的,一家私房菜馆。
包厢不大,但装修得很精致。
陆歧为给季晚清倒水:“这是我朋友开的,味道不错。”
季晚清点点头,在菜单上勾了两道自己喜欢的菜,就把菜单递回给陆歧为。
看到他脸上的笑容,她才意识到。
明明是她请陆歧为吃饭,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在跟着他的节奏?
不过很快,她就把这些念头抛到了脑后。
不管怎样,最后她去结账就行了。
这种私房菜馆和国营饭店不一样。
在国营饭店,得先结账,而且饭菜好了还得自己去领。
为了避免浪费,陆歧为也只点了两道菜。
他起身往外走:“我去前台把这个单子送过去。”
我来分步计算:
1. 原文:自己请客哪能让陆歧为去。
改写:我请客,怎能让陆歧为去结账呢。
2. 原文:季晚清立马起身:“还是我去吧。”
改写:季晚清立刻站了起来,说:“让我去吧。”
3. 原文:陆歧为伸手将她按了回去:“刚好我跟那个朋友也有话要说,顺手的事,你就别跟我抢了。”
改写:陆歧为伸手按住她,说:“正好我也有话要和那朋友聊,小事一桩,你就别和我争了。”
4. 原文:闻言,季晚清这才没有再坚持。
改写:听了这话,季晚清便不再坚持。
5. 原文:小包厢中很快就只剩下季晚清一个人。
改写:不一会儿,小包厢里就只剩下季晚清一人。
6. 原文:她喝了一口茶水,打量这个包厢来消磨等待的时间。
改写:她抿了一口茶,边打量着包厢边打发等待的时光。
7. 原文:茶水中特意加了甘草和金银花,喝起来有种清甜的回甘。
改写:茶里特意放了甘草和金银花,喝起来有股清新的甘甜。
8. 原文:包厢的四个角落都摆了盆栽,青翠欲滴的叶子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。
改写:包厢四角都摆放着盆栽,翠绿的叶子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。
9. 原文:桌椅都是刷的上好的白漆,顶上的吊灯不仅光线明亮,也特别的美观。
改写:桌椅都涂着上等的白漆,头顶的吊灯不仅光线充足,外观也很雅致。
10. 原文:只是这么看着,就能知道这个饭馆的包厢肯定不是谁都能进得来的。
改写:光看这装潢,就知道这饭馆的包厢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。
11. 原文:她默默想了想,自己带的钱应该是够的。
改写:她心里默默盘算,自己带的钱应该足够。
12. 原文:正想着,包厢的门推开,陆歧为走了进来。
改写:正想着,包厢门被推开,陆歧为走了进来。
13. 原文:跟他出去的时候相比,他现在的脸色略微有一些不自然。
改写:与他离开时相比,他现在的脸色显得有些不自在。
14. 原文:季晚清小声询问:“怎么了?”
改写:季晚清轻声问道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15. 原文:陆歧为动了动唇,还是如实道:“刚才在下面看见了江灏明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同志在一起吃饭。”
改写:陆歧为动了动嘴唇,最终还是坦白:“刚才在楼下看到江灏明和一个陌生女士一起吃饭。”
16. 原文:季晚清马上便想到张团长接手项目之后有一天无意告诉自己的话。
改写:季晚清立刻回想起张团长接手项目后无意中告诉她的话。
17. 原文:“灏明最近被家里的长辈逼着见了不少的人,啧,真是……”
改写:“灏明最近被家里长辈逼着见了不少对象,唉,真是……”
18. 原文: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多想,但现在看来,应该是江母安排让他相看的人。
改写:那时她没多想,但现在想来,应该是江母安排的相亲对象。
19. 原文:只不过,这些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。
改写:不过,这些事和她也没什么关系。
20. 原文:反正等手里的这个项目结束,她大概也会面临同样的情况。
改写:反正等手头这个项目结束,她大概也会遇到同样的问题。
21. 原文:想到这,她下意识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陆歧为:“他应该是在跟女同志相看。”
改写:想到这儿,她不自觉地抬头看着对面的陆歧为:“他应该在和女士相亲。”
22. 原文:陆歧为举杯喝水的动作一顿。
改写:陆歧为举杯喝水的动作突然停住了。
23. 原文:他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:“你是有什么想法吗?”
改写:他眼中的笑意减弱了一些:“你有什么想法吗?”
24. 原文:他有些在意,捏着茶杯的指尖都用力到发白。
改写:他有些在意,捏着茶杯的指尖都用力到泛白。
25. 原文:在意她还会对江灏明留有感情。
改写:在意她是否还对江灏明有感情。
26. 原文:即使他知道她的离开是那样的决绝。
改写:尽管他知道她离开时是那么决绝。
27. 原文:对于这个问题,季晚清没有多想。
改写:对于这个问题,季晚清没有深思。
28. 原文:她沉默一瞬,反问:“我应该有怎样的想法?”
改写:她沉默了片刻,反问道:“我应该怎么想?”
29. 原文:然后她点了点头:“不过我确实有一些难受,再过一段时间,坐在这里相看的人,可能就变成我了。”
改写:然后她点了点头:“不过我确实有些不舒服,再过段时间,坐在这里相亲的人可能就是我了。”
30. 原文:见陆歧为脸上的表情变得错愕,她笑了笑:“我之前就说过,我妈已经在接触各种男同志了。”
改写:看到陆歧为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,她笑了笑:“我之前说过,我妈已经在接触各种男士了。”
31. 原文:她耸耸肩,像是已经看开了:“不过,我想这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。”
改写:她耸了耸肩,似乎已经看开了:“不过,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坏事。”
32. 原文:陆歧为的嘴唇已经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。
改写:陆歧为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。
33. 原文:他盯着自己茶杯中那朵在水面上还打着旋的金银花,久久没有接话。
改写:他盯着自己茶杯里那朵在水面上旋转的金银花,久久没有说话。
34. 原文:这是一次,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回复别人。
改写:这是一次,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。
35. 原文:这一瞬间,他真想直接摊开来将自己的心思全都说清楚。
改写:那一刻,他真想直接摊牌,把自己的心意全说出来。
36. 原文:可是,他再一次退缩了。
改写:可是,他又一次退缩了。
37. 原文:他不清楚她在想什么,也不清楚她想要选择的那个共度余生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。
改写: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,也不知道她想要选择共度余生的人是什么样的。
38. 原文:有些话,说出来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。
改写:有些话,一旦说出口就没有挽回的余地。
39. 原文:正好在这时,有服务员将他们点的菜端了进来。
改写:就在这时,服务员把他们点的菜端了进来。
40. 原文:缓解了陆歧为略有些不安的情绪。
改写:这缓解了陆歧为稍显不安的情绪。
41. 原文:等菜都上齐了,陆歧为才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绪。
改写:等菜都上齐后,陆歧为才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绪。
42. 原文:对上季晚清那双晶亮的眸子,一个想法在他的脑中形成。
改写:面对季晚清那双明亮的眼睛,一个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。
43. 原文:她说这些,是在试探什么吗?
改写:她说这些话,是在试探什么吗?
44. 原文:他重新笑了起来:“那你有没有想过要相看一个什么样的人?”
改写:他重新露出笑容:“那你想过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相亲吗?”
季晚清的目光在桌面上快速扫过。
除了她自己点的两道菜,陆歧为点的菜肴,竟然也是她的心头好。
可能是在食堂偶遇时他留心观察了吧。
她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又愉悦了一些。
她笑嘻嘻地说:“这个问题我以前还真没考虑过。”
“不过既然你这么问,那我就想象一下。”
“我有很多不足之处,所以我希望在生活中,他能多体谅我一些。”
“我喜欢听到别人的赞美和认可,也希望在我情绪低落时,他能给我一些安慰。”
“当然了,这些都只是我的幻想,将来能遇到什么样的人还很难说。”
她说这些话时,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期待。
陆歧为有些愣住了。
就在不久前,季晚清还因为父母安排的相亲而感到压力山大。
但现在,她似乎已经不再那么抗拒这件事了。
她完美地调整了自己的心态,彻底走出了上一段婚姻的阴影。
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,总觉得她的话里还有其他含义。
但看着她的表情,她似乎只是在分享自己的想法。
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。
他回过神来,点了点头:“会有那么一个人的。”
之后,他们又聊了一些其他的话题。
陆歧为涉猎广泛,似乎任何领域他都能聊上几句。
而且他在聊天时特别会顾及季晚清的感受,这种分寸他把握得很好。
季晚清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了。
总之,每次和他在一起,她都感到非常舒服。
一顿饭吃完后,两人都很开心。
他们一起走出包厢,正要下楼,就听到楼下传来了喧闹声。
这声音,无论是季晚清还是陆歧为,都很熟悉。
是夏静妍。
不用多想也知道她是来找谁的。
为了避免被卷入这场纷争,季晚清和陆歧为对视一眼,都决定在这里等一会儿再下去。
两人不约而同地往旁边挪了一点,正好能看到楼下发生的事情。
江灏明确实是听从了江母的话,来这里相亲的。
虽然他内心很抵触,但耐不住江母的唠叨,他还是来了。
这已经不是他相亲的第一个对象了。
每次,他都会和对方吃个饭,走个过场,做做表面文章就这么敷衍了事。
事后,这些女士要么因为他太冷淡而拒绝,要么他挑一些鸡毛蒜皮的问题将对方否定。
他很清楚,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无法忘记季晚清,也放不下和她之间的感情。
他根本不适合再去开始一段新的感情。
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身体上,他都无法接受其他人。
他这样的状态,如果勉强和别人在一起,只会给别人带来伤害。
他已经伤害过季晚清,他不想再让这样的悲剧重演。
这一次,他原本也是打算这么做的。
但他没想到,夏静妍会突然找上门来。
他头疼地看着已经有些失控的夏静妍,只能将另一位女士护在自己身后。
“夏静妍,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,我对你,从来没有过那种感情。”
“咱们确实青梅竹马,但我对你,就像对自家小妹一样,所以多关照了你一些。”
“但你得明白,这关照,并不代表别的。”
江灏明还能勉强保持冷静。
最近,夏静妍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他相亲的事,整个人就像变了样。
她变得暴躁,甚至不顾一切地纠缠他。
这些话,他也不是第一次跟她说。
但她似乎完全听不进去,总是固执己见。
就像现在这样。
夏静妍紧紧抓着他的胳膊:“灏明,告诉我,是不是婶婶跟你说了什么?”
“肯定是她不想让你娶我,对吧?”
“她以前不是总说把我当亲生女儿吗?为什么不愿意让你娶我?”
她越说越激动,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。
连江灏明都被她抓得感到疼痛。
周围吃饭的人不时投来的目光,仿佛一束束探照灯,让他感到无地自容。
他一忍再忍,担心自己相亲的对象继续留在这里会被夏静妍伤害,于是转头说:“不好意思,我这儿有点事要处理,你先回去吧。”
那女的看了看夏静妍的表情,点了点头,立刻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。
夏静妍还想追上去,却被江灏明牢牢拦住。
他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,眼神深邃得如同即将压城的乌云。
风雨欲来。
“别闹了,夏静妍!”
夏静妍被他那带着杀气的眼神吓得不敢动弹。
以前无论她怎么闹,江灏明也从未这么生气过。
所以她心里总还抱有一丝他会回心转意娶她的希望。
但现在,在他这样的眼神下,她最后的那点希望“咔”地裂开了一道缝。
接着缝隙越来越大,直至碎成粉末。
但她还想证明什么,直视着江灏明的眼睛:“灏明……”
可那双眼里,对她没有一丝情感。
就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,让她突然清醒过来。
夏静妍一直都知道,江灏明并不喜欢自己。
在她眼里,自己只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。
但她从小就喜欢他。
她以为,只要努力让季晚清离开他,自己就有机会。
他总是那么宠着她,最后肯定会答应娶她。
但现在她才明白,自己错得离谱。
不喜欢就是不喜欢,不管她用多少手段,怎么闹,还是不喜欢。
夏静妍突然笑了,然后甩开江灏明跑了出去。
江灏明的脸色紧绷,抬头朝楼上看去。
从季晚清和陆歧为出现时,他就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。
他看着他们。
在他们之间,似乎有一种氛围,让人难以融入。
他张了张嘴,最后什么也没说。
结完账后,他转身离开。
二楼,陆歧为侧头看着季晚清:“你觉得他们接下来会怎么样?”
季晚清微微皱眉,摇头:“我也不清楚。”
“但看夏静妍的样子,希望她能早日清醒,陷在没结果的感情里,不会有好结果的。”
季晚清的脸庞在吊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清晰,连她脸上的细小绒毛都一览无余。
陆歧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,心里却有种感觉,她的话似乎不单单是说给夏静妍听的,更像是在提醒他自己。
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。
然而季晚清似乎并没有期待他的回答,只是淡淡地说:“我们下楼吧。”
当他们走到前台时,季晚清才意识到陆歧为已经把账结了。
“我说过要请你的……”
“既然是我选的地方,自然应该我来买单,下次你再请我,那时候我肯定不会跟你争。”
季晚清沉吟片刻,最终没有拒绝。
正值中午时分,她还有一堆事情要忙,所以离开餐馆后,她和陆歧为就各自分道扬镳了。
陆歧为直接回到了宿舍。
在宿舍楼下,他意外地遇到了江灏明。
江灏明站在那里,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人。
陆歧为想了想,还是决定走上前去:“你是来找晚清的吗?她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。”
出乎意料的是,江灏明对他露出了微笑:“我不是来找她的,我是来找你的。”
找他?
即便是来找他,陆歧为心想,肯定也是因为晚清的事。
陆歧为虽然这么想,但还是没有拒绝:“那我们边走边聊吧。”
他并不清楚江灏明找他的具体目的,是想让他远离晚清吗?
他心里没底,所以没有先开口。
两人走了一段路后,江灏明那略带沙哑的声音终于响起:“在我看来,你比我更适合晚清。”
陆歧为停下脚步,凝视着他。
阳光明媚,即便是走在树荫下,江灏明的脸上也洒满了斑驳的阳光。
陆歧为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寻找他说话的真正意图,但遗憾的是,他什么也没看出来。
他突然感到口干舌燥,喉咙也紧了起来: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江灏明紧绷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,然后他转头望向远方,眼神中只剩下了迷茫。
“我了解晚清。”他说道。
“她和你在一起时,总是完全放松的,但在我身边,她很少会有这样的状态。”
“所以我才说,你更适合她。”
听到江灏明这么说,陆歧为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感想。
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,江灏明又问:“你想听我和晚清的故事吗?”
陆歧为看着他,他也回望着陆歧为。
他的表情异常坦荡。
陆歧为点了点头:“你说吧。”
江灏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怀旧之情。
然后,他慢慢地,详细地讲述了他和季晚清相识相知的全过程。
陆歧为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孤独感。
可能是压抑得太久了,他说这些话,更像是在给自己的情感找一个出口。
从他的叙述中,陆歧为能清楚地感觉到,江灏明依然爱着季晚清。
陆歧为静静地听着,没有插话,听完了整个故事。
作为听众,即使江灏明讲完了故事,陆歧为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。
江灏明心中的郁结似乎消散了许多,他的眼中也多了几分释然。
“我跟你说这些,是想告诉你,晚清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,脾气也很好,但她其实非常需要被爱,需要被认可。如果你真的和她在一起了,希望你能不要再伤害她。”
“别重蹈我的覆辙。”
江灏明话音刚落,轻蔑地笑了一声。
陆歧为终于领悟了他找自己的原因。
他犹豫片刻,还是忍不住问:“既然你心知肚明,又何必……”
“何必糟蹋这份感情,对吧?”
江灏明并没有动怒的迹象。
他嘴角挂着笑意,眼神却低垂。
“没错,这是我的过失,我曾以为,她那么爱我,是不会离我而去的。”
“好了,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,是时候离开了。”
话音未落,他便转身离去。
走了几步,他停下脚步,却没有回头:“如果你真的喜欢,就大胆说出来。”
“我对晚清对你的感情一无所知,但我看得出来,她对你并不排斥。”
这次,他大步流星地离开,没有丝毫迟疑。
与江灏明的这次对话后,陆歧为深思了好几天。
他也认同江灏明的观点。
既然对季晚清有感觉,为何不表白?
哪怕结果不尽人意,至少不会留下遗憾。
总比默默无言,最后眼睁睁看着她投入他人怀抱要好。
其实,没什么可怕的。
想明白后,陆歧为邀请季晚清周三晚上去看电影。
听到他的邀请,季晚清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过了一会儿,她皱着眉头看着他,重复了一遍:“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电影?”
陆歧为心里紧张得很。
但他没有表现出来,脸上依旧带着微笑:“是的。”
季晚清这才认真思考了一番,最后点头同意:“好吧。”
陆歧为这才暗自松了口气,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:“那我明天晚上来接你。”
等他离开后,季晚清放下手中的钢笔,陷入了沉思。
看电影这样的活动,通常都是情侣才会一起参加。
她平时隐约能感觉到陆歧为对自己的好感,毕竟她曾经说过,人的感情就像一堆火,她坐在火堆旁,怎么可能感受不到火光和温暖?
但这只是她的猜测,或许,陆歧为本来就是个温暖的人呢?
然而,他的电影邀请,让她确信,她之前的感觉是正确的。
开心吗?
听到他的邀请时,她确实感到开心。
毕竟,她对陆歧为也颇有好感。
但她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
深吸一口气,季晚清站起身,走了出去。
算了,到时候再说吧。
周三晚上。
陆歧为如约来到季晚清的实验室,此时,季晚清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。
“我去换件衣服,你稍等我一下。”
陆歧为看了一眼手表:“没事,我们时间还很多。”
所谓的换衣服,不过是脱下身上的白大褂。
不到三分钟,季晚清就走了出来:“我们出发吧。”
电影院位于友谊商店旁边,距离较远。
陆歧为早有准备,开来了家里的红旗车。
到达电影院时,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分钟。
时间把握得恰到好处。
陆歧为选择的是一部刚上映的港台新片,影院里人头攒动。
放眼望去,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。
季晚清轻轻抿了抿嘴角,侧头看向陆歧为。
却正好对上他含笑的双眼。
心脏仿佛被重击了一下。
季晚清轻轻一笑,视线转移了。
陆歧为眼中含笑,但很快他把嘴角的笑意压了下去。
“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
季晚清感到背部僵硬,对这种气氛感到不适应。
即使以前和江灏明在一起,她也很少有这样的感觉。
“没什么,真的没什么。”
陆歧为还想追问,但就在这时,电影开始了。
他只能坐得端正。
季晚清暗自松了一口气。
抛开心中的纷扰情绪,她很快被电影情节吸引。
整个电影大约两个小时,无论是她还是陆歧为,都没有说话。
直到电影结束,两人走出电影院。
季晚清敏锐地注意到,路过的男男女女大多趁着夜色,偷偷手牵手。
她不自觉地又看向陆歧为。
他也注意到了他们手牵手的动作,但从他的表情来看,似乎没什么特别反应。
尽管心里还在纠结与他的关系,季晚清看到这一幕,还是感到有些失落。
黑色的红旗车最终停在了筒子楼下。
季晚清这才确信,陆歧为真的只是约她看了场电影,没有其他意图。
心里的感觉复杂。
失落是有的,但更多的是释然。
她下车,陆歧为也从驾驶座下来。
他站在车边,右手藏在背后,脸上带着笑,但看得出他的紧张。
看着他的样子,季晚清似乎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
刚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。
陆歧为开口,轻声叫她:“晚清。”
季晚清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。
她紧握手指,目光落在他背后的手上:“嗯。”
顺着她的目光,陆歧为感到右手有些麻木。
他努力保持镇定,轻轻抿嘴:“晚清。”
叫着她的名字,他慢慢走到她面前。
“我之前问过你,你希望你的伴侣是什么样的人。”
“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?”
季晚清看着他,点头:“记得。”
在她清澈的目光下,他似乎没那么紧张了。
他深吸一口气,从背后拿出右手。
是一束玫瑰,一共十一支。
“你说你希望有人能包容你的所有小缺点,能肯定你的能力,能在你情绪低落时安慰你。”
“这些我都会做到,不仅如此,我还希望能给你我能给的一切。”
“晚清,我喜欢你,我们交往吧。”
季晚清看着这束不知从何而来的玫瑰,目光转向他的脸。
她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对他说:“陆歧为,你知道的,我结过婚。”
“像你这么优秀的人,有更多的选择,和我在一起,可能会有很多闲言碎语,你也不在乎吗?”
陆歧为看着她,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。
“如果我在乎,就不会在这里对你说这些了,晚清,这些你都不用考虑。”
“生活是我们自己的。”
他的话语如同夜空中绚烂的烟花,瞬间在季晚清的脑海中炸裂,让她的思绪短暂地一片空白。
陆歧为坚定地凝视着她,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。
过了好一会儿,季晚清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。
她轻咬着嘴唇,再次发问:“那你的父母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?”
并不是她过于纠结,而是现实的考量让她不得不深思。
她和陆歧为都有过海外求学的经历,自然不会将离婚看作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。
但周围的人可能就不这么想了。
陆歧为察觉到她眼中的迟疑,心中涌起一股怜惜。
他伸出手,握住了她那微凉的指尖:“别担心,我已经提前跟我爸妈谈过我们的事了。”
“他们有自己的信仰,也有着最开阔的视野,他们非常支持我们。”
“你要对自己有信心,不要自贬身价。”
“晚清,我对你的感情是认真的,我是以结婚为最终目标。”
他身上的温暖,通过指尖的接触,源源不断地传递给了她,直至心底。
这一刻,季晚清仿佛看到了花朵绽放的景象。
所有的忧虑似乎都烟消云散了。
是啊,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?
想到这儿,她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陆歧为手中的花。
“陆歧为,我们开始交往吧。”
陆歧为一开始有些发愣,本能地回应:“好,好,我们……”
他环顾四周,确认无人后,便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,将季晚清紧紧拥入怀中。
或许是因为太过激动,他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:“晚清,我真的非常高兴……”
这是季晚清第二次被他这样拥抱。
这一次,她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温暖。
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,不断地传递着温暖。
她微微一笑,伸手紧紧回抱住他。
两人开始交往的消息不知怎的传了出去,不到一天,研究所的同事们几乎都知道了。
连续几天,季晚清不知应付了多少好奇何时能喝喜酒的人。
因为季母一直在催促她相亲的事情,这个周末,季晚清便带着陆歧为回了家。
这让季父季母大吃一惊,赶紧多买了些肉,加了几道硬菜。
饭桌上,季母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打听陆歧为的情况。
季晚清能感觉到她的谨慎。
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。
吃过饭,又待了几个小时,季晚清和陆歧为准备离开。
季母送他们到门口,不放心地叮嘱:“晚清,有时间就多回家看看,妈知道你过得好才安心。”
“还有歧为,婶子知道你是个好孩子,如果晚清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,你也别生气,多包容包容。”
季晚清当然明白季母还是有些不放心。
她装作生气的样子:“妈!你就别说了,别让人看笑话。”
陆歧为自从进了季家,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。
他认真地看着季母:“婶子你放心,我不会让晚清受委屈的。”
季母又叮嘱了几句,这才让他们离开。
离开季家后,季晚清和陆歧为并肩走在路上。
夕阳西下。
陆歧为满脸笑意,偷偷用余光瞄着身边的人:“你觉得我今天的表现能过关吗?”
季晚清又回想起刚才在家里,季母偷偷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的情景,不自觉地蜷缩了手指。
“嘿,你这么棒,他们肯定对你赞不绝口。”
她话音刚落,就注意到陆歧为停下了脚步。
她也跟着停下,顺着他的视线望去,只见江灏明正站在不远处,目光投向这边。
他站得笔直,只是静静地站着就格外引人注目。
陆歧为的声音依旧柔和:“他似乎有话想对你说,要不要听听看?”
季晚清看着他,有些困惑。
按照她和江灏明的关系,他不是应该阻止他们接触吗?
他微笑着,轻轻整理她耳边的碎发:“想去就去吧,我在这里等你。”
看到他真的没有生气的迹象,季晚清便向江灏明走去。
她一靠近,江灏明身上那股冷峻的气息就慢慢消散。
季晚清其实没什么想对他说的,于是问道:“你是来找我的吗?”
江灏明低头看着她,慢慢地露出微笑:“是的。”
他的眼神深邃,让季晚清捉摸不透。
她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话题,就听他又说:“我要离开了。”
她愣了一会儿,才回过神来:“去哪里?”
“我已经和其他人告别了,只有你,我反复思考,觉得还是得亲自告诉你。”
“一个月前,我把研究所的项目交给了别人,因为我申请了调到滇省军区,现在调令下来了,我很快就要离开北京了。”
“之前是我太过纠缠,以后不会了。”
季晚清突然感到有些内疚:“是因为我吗?”
因为她之前说了一些伤人的话。
是的,因为自己会给她带来麻烦,也因为自己一直放不下她。
他想,自己离开后,可能就不会再那么痛苦了。
江灏明张了张嘴,却说:“当然不是,滇省局势不稳定,晋升机会多,我是为了自己的未来。”
但那个地方很危险。
季晚清心里这么想,但没有说出来。
江灏明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。
他看向她身后的陆歧为,眼神复杂:“你们现在在一起了吗?”
季晚清没有否认。
“是的,他对我很好,不出意外的话,我们两家正式见面后,可能就要讨论结婚的事了。”
江灏明的瞳孔微微收缩,但他还是保持着微笑:“挺好的。”
他抬头看了看天色,夕阳红得像火一样。
“时间不早了,我该走了。”
季晚清嘴唇动了动,只说出几个字:“保重。”
江灏明笑了一声,轻声回答:“好的。”
然后,他转身离开,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,身影渐渐消失。
季晚清看着,直到有人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。
她转头,就看到陆歧为那充满关心的眼神。
“你还好吗?”
“嗯。”
季晚清点点头,突然想起什么,又问:“我和他见面,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?”
陆歧为的眼中仿佛闪烁着星光。
“吃醋吗?确实有点,但我信任你。”
两人又开始并肩前行。
“晚清,我已经见过你的父母了,你什么时候也见见我的父母?”
“他们一直说想见你,就连我那个侄女也吵着要见你,你之前给她挑的八音盒她很喜欢……”
陆歧为的声音渐渐远去,夕阳也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。
——全文完——